次日天刚蒙蒙亮,湘南道州城郊的青竹义庄就飘起了石灰粉的呛人味道。
文才拎着半袋石灰,一边往坑底撒,一边嘟囔:“师父也真是的,不过一滩黑灰,埋了便是,何苦还要撒这么多石灰,呛得人嗓子眼发痒。”秋生蹲在坑边,用锄头扒拉着昨夜僵屍化的黑灰,闻言咧嘴笑:“你懂什么,那是铁甲僵的残秽,怨气没散干净,撒石灰是为了镇住阴祟,免得再生事端。”
话音未落,锄头忽然“当”的一声,磕到了什么硬东西。秋生扒开黑灰一看,竟是一块刻着符文的青铜牌,牌面沾着黑血,隐隐透着股寒气。“嘿,这东西看着稀罕。”秋生捡起铜牌,擦了擦上面的灰,刚想揣进怀里,手腕就被一只手攥住了。
英叔不知何时站在坑边,眉头拧成了疙瘩,沉声道:“放下,这是镇魂牌,是那清兵校尉的本命符牌,沾了他的怨气,碰不得。”
文才凑过来瞧热闹,伸手就去摸铜牌:“能有啥事儿,不就是块破铜……”指尖刚碰到牌面,文才就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指尖竟泛起一层青黑色。“哎哟!这玩意儿邪门得很!”
英叔脸色一沉,掏出黄符贴在文才指尖,又从怀里摸出糯米,揉碎了敷上去。“糊涂!这镇魂牌与那僵屍共生,僵屍虽灭,牌中怨气却能引土中阴物。”
话音刚落,埋黑灰的土坑忽然“咕噜”一声,冒出一滩黑水,黑水泛着泡,竟隐隐有血色。紧接着,地面开始轻微晃动,坑底的黑灰如同活物一般,慢慢聚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形,五官模糊,却隐隐透着那清兵校尉的轮廓。
“不好,怨气凝形了!”英叔抽出桃木剑,剑刃划破掌心,将血滴在剑上,“秋生,取墨斗来!文才,把糯米撒满坑沿,别让它爬出来!”
两人不敢怠慢,秋生扯着墨斗线,绕着土坑拉了一圈,墨线沾地,顿时发出“滋滋”的声响,黑灰人形被墨线一挡,竟缩了回去。文才抓着糯米,大把大把地撒,嘴里还念叨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别出来别出来……”
谁知那黑灰人形怨气太盛,竟猛地拔高半尺,硬生生撞开墨线,化作一道黑烟,直扑文才而去。文才吓得腿都软了,瘫在地上动弹不得。英叔眼疾手快,桃木剑横扫,将黑烟劈成两半。黑烟却不散,反而化作两道影子,一左一右攻向英叔。
“孽障!”英叔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桃木剑上,剑刃顿时红光暴涨。他纵身跃起,剑花翻飞,两道黑烟被红光一照,发出凄厉的尖啸。英叔趁势将镇魂牌拾起,贴在黄符上,反手插进黑灰堆里。
只听“轰隆”一声,土坑猛地塌陷下去,黑水与黑烟尽数被吸进坑底,地面很快恢复了平整,只剩一层白花花的石灰。
英叔收剑落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向瘫在地上的文才和秋生,没好气道:“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今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俩早就被怨气缠上,变成活僵了!”
文才哭丧着脸,看着自己还泛着青黑的指尖:“师父,我再也不敢乱捡东西了。”秋生也连连点头,把墨斗往怀里一揣,拍着胸脯保证:“以后见着稀罕物件,躲得远远的!”
英叔哼了一声,转身走进义庄,留下一句话:“今日抄二十遍《茅山符箓大全》,抄不完,晚饭别想吃!”
夕阳西下,义庄的木门缓缓关上。院外的老槐树,不知何时落下了最后一片叶子,随风滚到了土坑边,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