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灯亮到第五天时，禽滑厘顶着两个黑眼圈闯进来，手里抱着一摞写满算式的竹简，啪嗒一声全堆在王莽案前。
“陛下，算出来了！”他的声音因为亢奋而尖锐，“那十一处封印点，它们的位置不是乱选的！臣用张衡的新算法建模，发现这些点构成了一个……一个能量循环网络！”
王莽从堆积如山的奏折里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说人话。”
“就是！”禽滑厘抽出一张画满线条的帛图，“您看，这十一个点如果用线连起来，是个近似圆形的阵列。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当臣把各地上报的灵能浓度数据标上去后，发现这些点正在从周围数百里范围内吸收灵能！”
“吸收？”王莽眼神一凝，“往哪送？”
“往地下送。”禽滑厘的手指戳向地图中央，“所有能量流最终汇聚到一点——就是皇陵。但皇陵不是终点，只是个中转站。能量在皇陵下方被转化后，继续向下输送，最终目的地……”
他咽了口唾沫：“臣算不出来。但根据能量衰减模型反推，目的地至少在地下三十里深处。那地方……那地方的压力和温度，连最坚硬的玄铁都会融化。”
王莽盯着地图，脑中快速闪过各种可能。地下三十里？那已经穿透地壳，接近上地幔了。在那个深度还能有东西存活？或者说，那东西需要如此极端的生存环境？
“刘秀那边有什么发现？”他问。
“刘将军正在第七处封印点实地探查。”禽滑厘回答，“昨天传回消息，说那地方的地脉‘声音’很怪，像是什么东西在……打呼噜。”
打呼噜的地脉？王莽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
正说着，马援大步流星走进来，盔甲上还沾着北疆的尘土：“陛下！裂隙又扩大了！现在能容野狗通过！而且……”他顿了顿，脸色难看，“昨晚有三条野狗钻进去，再没出来。但今早，裂隙边缘多了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包，小心展开。里面是一小撮暗红色的毛发，每根都有筷子粗细，坚韧如钢丝，在光线下泛着金属光泽。
“这不是狗毛。”禽滑厘凑近细看，戴上特制的放大镜片——这是他用天然水晶磨制的，虽然倍数不高，但比肉眼强多了，“看这毛发表面的鳞状结构，还有中空管腔……这玩意儿是天然的散热管！长这种毛的生物，体内温度至少是咱们的三倍！”
“火兽？”王莽想起古籍里的记载，“《山海经》提到过‘厌火国’，其民口吐烈焰，毛发赤红。”
“不只是火兽的问题。”马援压低声音，“守裂隙的弟兄们报告，昨晚听见对面传来……说话声。”
御书房里瞬间安静。禽滑厘手里的放大镜啪嗒掉在地上。
“说什么了？”王莽沉声问。
“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肯定不是兽吼。”马援面色凝重，“有节奏，有起伏，像是某种语言。而且不止一个声音，像是在……争吵。”
裂隙对面有智慧生物？这个认知比单纯的怪物更让人不安。怪物可以靠武力镇压，但智慧生物会谈判、会设陷阱、会学习。
王莽站起身，在书房里踱步。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长安城在晨光中苏醒，小贩的叫卖声隐约传来，一切都那么平常。可他知道，二十二天后，这种平常可能被彻底打破。
“备冬粮。”他忽然停步，吐出三个字。
“什么？”马援和禽滑厘都没听懂。
“如果张衡的猜想是对的，如果真有周期性的‘宇宙寒冬’，那么星核就是越冬的粮食储备。”王莽转身看向两人，“而那些封印点吸收灵能，就是在为星核充能——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为整个‘越冬系统’储备能量。”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那些封印点：“这些不是囚笼，是粮仓。关在里面的东西，可能是‘害虫’，也可能是……备用粮食。”
这个类比让禽滑厘脸色发白：“陛下是说，那些裂隙对面可能出来的东西，是高等文明留给咱们‘过冬吃的’？”
“或者是留给咱们‘练手用的’。”王莽眼神锐利，“就像猎人教孩子打猎，会先放些小兽让练手。现在考官们放了点东西过来，看看咱们有没有能力‘捕猎’。”
马援听明白了，咧嘴一笑：“那感情好！正好让将士们活动活动筋骨！”
“别高兴太早。”王莽给他泼冷水，“如果真是练手，难度会逐步提升。今天来野狗，明天可能来虎豹，后天……”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如果地球文明在这场测试中表现不佳，考官们可能会判定“这个孩子不适合打猎”，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现在做三件事。”王莽开始部署，“第一，禽滑厘你继续研究封印点，我要知道能量吸收的速度、总量，以及还能撑多久。第二，马援你在北疆建立三道防线，用我教你的堑壕战法，层层阻击，尽量拖延裂隙生物的扩张速度。第三……”
他顿了顿：“我要亲自去一趟皇陵。”
“陛下不可！”两人同时劝阻。
“必须去。”王莽态度坚决，“如果皇陵真是中转站，那里一定有控制界面或者操作手册。咱们不能光等着考官出题，得主动看看考题大纲。”
五天后，王莽再次踏入皇陵地下空间。这次他不是一个人，而是带了一支精干的队伍：刘秀负责灵能感应，禽滑厘负责技术分析，张衡负责数学建模，还有二十名最精锐的斩瞳卫。
皇陵在星核净化后已经大变样。那些封印先祖的水晶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发光的晶体管道，管道中流淌着淡蓝色的能量流，像血液般脉动着输向地下深处。
“看这里。”禽滑厘发现了一处新的结构——在原本祭坛的位置，地面裂开了一个圆形洞口，洞口边缘光滑如镜，向下延伸的阶梯泛着柔和的冷光。
“上次来还没有。”刘秀感应后说，“是最近才打开的，像是……感应到陛下的到来。”
王莽摸了摸怀中的星核。晶体温顺地回应着，仿佛在说：跟我来。
众人沿着阶梯向下。越往下走，温度越高，空气却异常干燥，连呼吸都带着灼热感。走了约莫一刻钟，阶梯到底，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洞顶悬挂着无数发光的晶簇，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洞窟中央，是一个复杂到令人眼晕的装置——数百根水晶柱呈环形排列，每根柱子都在缓慢旋转，柱体表面浮现着流动的符文。
而在装置正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晶体。它与星核形状相似，却通体漆黑，连周围的光线都被它吞噬。
“这是……”禽滑厘的声音都在抖，“星核的反面？”
王莽走上前。当他靠近时，黑色晶体忽然亮起暗红色的纹路，一道光束投射到空中，展开一幅立体的星图。
星图中央是地球，周围标注着十一个光点——正是那些封印点。每个光点都延伸出一条能量流，汇聚到地球内部的某个位置。而从这个位置，又有一条粗壮的能量流向上延伸，直指……星空中的某个坐标。
“那是哪？”张衡凑近细看，快速计算着坐标参数，“这位置……在北斗七星之外，但不在咱们已知的星图上。等等，这个坐标体系……”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卷帛书——那是他根据晶体梭留下的数学规律推导出的“联盟标准坐标系”。两相对照，他的脸色瞬间煞白。
“陛下，这个坐标……是银河文明联盟的‘中央数据库’位置。”
“数据库？”马援没听懂。
“就是藏书阁。”王莽解释，“存放所有成员文明资料的地方。”
黑色晶体又投射出新的信息。这次是文字，用的是联盟通用语——多亏了晶体梭的“教学”，长安的学者们已经能勉强读懂。
文字内容很简单：“文明档案编号：炎黄-第七试验场。当前状态：越冬准备期。能量储备进度：百分之三十七。预计完成时间：二十一日后。备注：检测到‘早期收获者’干扰信号，已启动防御协议。”
“早期收获者？”刘秀皱眉，“这是什么？”
黑色晶体似乎能感应到疑问，星图发生变化。地球旁边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光点，正在缓慢靠近。光点下方标注着一行小字：“未注册掠夺者文明，特征：跨星系游牧，专攻未受保护的低等文明。危险等级：高。”
“强盗。”王莽明白了，“宇宙里也有马贼。”
星图继续演变。当红色光点接近到某个距离时，从地球方向射出一道能量束，正中光点。光点闪烁几下，消失了。
“这是……防御记录？”禽滑厘看明白了，“以前有过强盗来抢，被咱们的‘越冬系统’打跑了。”
“但这次不一样。”王莽指着星图上的新信息。防御记录下方多了一行字：“警告：近期检测到同源干扰信号，疑似掠夺者文明获得试验场技术样本。防御协议可能被破解。”
同源干扰信号——王莽想起北疆的空间裂隙。那些裂隙的开启方式，会不会就是强盗们用不知道哪搞来的“后门钥匙”？
“所以这不是测试，”刘秀声音发沉，“是真实入侵。考官们不是放小兽给咱们练手，是有贼闯进考场了！”
这个认知让洞窟里的温度仿佛骤降十度。
黑色晶体似乎感应到众人的情绪波动，投射出最后一段信息：“建议方案一：加速能量储备，提前启动越冬程序。风险：文明可能未做好准备，存活率预估百分之四十二。建议方案二：主动出击，清除干扰源。风险：暴露文明真实实力，可能引发更高级别掠夺者关注。建议方案三：申请联盟保护。风险：失去独立文明资格，降级为附属殖民地。”
三个方案，三个风险。王莽盯着那些文字，脑中飞速权衡。
方案一最稳妥，但百分之四十二的存活率太低，等于赌命。方案二最热血，但后果难料——今天能打跑野狗，明天可能引来狼群。方案三最安全，但代价是永远失去自主权。
“没有方案四吗？”他对着黑色晶体问。
晶体沉默片刻，投射出新信息：“自定义方案需提供详细参数。请描述您的构想。”
王莽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
“我的方案是：假装选方案三，实际上准备方案二，同时偷偷执行方案一的能量储备。”
这个弯弯绕绕的计划把众人都听懵了。禽滑厘小心翼翼地问：“陛下，这会不会太……复杂了？”
“就是要复杂。”王莽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强盗来了，咱们不能硬拼，得用计。第一步，向联盟发求救信号——用公开频道发，让强盗们听见。”
“这是要示弱？”马援明白了。
“对，让强盗觉得咱们是软柿子。”王莽继续道，“第二步，加速能量储备，但要把动静闹大，让强盗以为咱们在拼命准备防御，其实暗地里……”
他看向黑色晶体：“你们这套‘越冬系统’，有没有……攻击模式？”
晶体投射出一个复杂的结构图。图中，那些向地下输送能量的管道，在某个深度开始分叉，一部分继续向下，另一部分则转向水平方向，延伸向——北疆。
“能量可以转化为定向冲击波。”晶体解释，“威力足以摧毁小型星舰，但对能量储备消耗极大。一次齐射，会耗尽当前百分之八十的储备。”
“够了。”王莽盘算着，“强盗来抢粮，发现粮仓下面藏着大炮——这惊喜够他们喝一壶的。”
“但之后呢？”刘秀担忧，“能量耗尽了，咱们靠什么越冬？”
“抢强盗的。”王莽说得理所当然，“他们大老远跑来，总不会空着手。星舰要燃料吧？武器要能量吧？打败他们，那些不都是咱们的战利品？”
这个思路太土匪，连马援这老行伍都听得目瞪口呆。但仔细一想，还真有道理——猎人打猎是为了吃肉，强盗抢劫是为了财货，本质上都一样：从别人那儿弄资源让自己活下去。
“可要是打不过呢？”张衡小声问。
“打不过就执行备用计划。”王莽拍了拍黑色晶体，“到时候，把这玩意儿的信息发给联盟，就说强盗抢走了试验场核心机密。你觉得联盟会坐视不管？”
借刀杀人。众人心里同时冒出这个词。
黑色晶体似乎在进行复杂的计算。几息之后，它投射出结论：“方案可行性评估：中等。成功概率：百分之五十一。备注：该方案具有高度创造性，符合文明进化潜力加分项。是否确认执行？”
王莽看向众人。刘秀点头，禽滑厘咬牙，马援咧嘴笑，张衡深吸一口气也点了头。
“确认执行。”
黑色晶体忽然光芒大盛。所有水晶柱加速旋转，洞窟中响起低沉的嗡鸣。星图更新，地球周围的十一个光点同时亮起，能量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粗。
“能量储备加速启动。预计完成时间：十五日后。警告：加速过程可能引发地脉震动，请做好防灾准备。”
几乎在警告出现的同时，脚下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洞顶的晶簇哗哗作响，灰尘簌簌落下。
“走！”王莽带头向出口冲去。
众人狼狈地爬回地面时，皇陵外已经乱成一团。大地在持续震颤，远处的山峦传来隆隆的闷响，鸟兽惊飞，天空阴沉下来。
“这是能量抽取太猛的副作用。”禽滑厘站稳后分析，“地下灵能被快速抽走，地质结构会出现短暂失衡……”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轰然巨响。一座小山丘在众人注视下，缓缓塌陷下去，烟尘冲天而起。
“报——”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的斩瞳卫滚鞍下跪，“陛下！全国十一处封印点同时出现地动！其中五处发生地陷，三处涌出高温泉水，两处……两处裂开了大口子，有黑气喷出！”
“黑气？”王莽心头一紧，“什么黑气？”
“像是……像是混沌的气息，但更狂暴。”那卫士声音发颤，“当地驻军尝试用星核碎片净化，结果黑气反而更浓了！”
王莽看向怀中的星核。晶体正散发着温润的光，仿佛在说：别急，这是正常现象。
正常个鬼！他差点骂出声。
黑色晶体跟了上来，投射出新信息：“能量加速抽取会释放封印点积压的‘代谢废物’。建议：在废物重新凝结前，用灵能网络引导至无人区排放。”
“怎么引导？”
“需要建立引导通道。建议使用现有灵能网络节点，改造为排放口。”
王莽立刻下令，让禽滑厘带天工院的人去办。同时让马援调兵，把那些喷黑气的裂口围起来，严禁任何人靠近。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新朝都笼罩在地动和黑气的阴影中。百姓们惶恐不安，流言四起，有人说这是上天对新朝的惩罚，有人说这是混沌卷土重来。
王莽没有封锁消息，反而让人把真相——部分真相——公布出去：这是为应对天外威胁所做的准备，会有短暂阵痛，但都是为了活下去。
他亲自到受灾最重的河东郡安抚百姓，用星核净化了当地的水源和土地。当百姓们看到皇帝站在废墟上，手中晶体散发出温暖光芒，驱散黑气，治愈伤病时，恐慌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壮的团结。
“陛下，咱们能赢吗？”一个在震中失去家园的老农跪地问。
王莽扶起他，声音传遍四野：“我不知道能不能赢。但我知道，如果什么都不做，一定会输。”
这句话被快马传遍全国。从北疆到南岭，从东海到西域，所有人在惶恐之后，开始行动起来。农夫加固房屋，工匠赶制工具，士子们则自发组织起来，用王莽教的简易数学方法，帮助计算各地灵能波动，预测下一次地动。
第七天，当禽滑厘成功将第一股黑气引导至沙漠深处排放时，北疆传来紧急军报。
裂隙扩张加速了。
现在能容一匹战马通过。
而昨晚，有三名斥候看见，裂隙对面，出现了……人影。
不是怪物，是人形生物。穿着暗红色铠甲，手持发光的长矛，在裂隙那头列队行走，像是在巡逻。
他们还听见了清晰的对话声，用的语言没人懂，但语调冰冷机械，没有丝毫情感。
马援的加急奏报最后写道：“陛下，他们好像在等什么。等裂隙再大一点，等咱们再乱一点。末将请战——与其等他们过来，不如咱们先打过去！”
王莽看着奏报，沉思良久。
然后他提笔回复：“不准。继续监视，记录所有细节。他们列队，你就列队；他们巡逻，你就巡逻。让他们看明白——这边也有人，这边也准备好了。”
“但要‘不经意间’露几个破绽。比如防线某处稍微薄弱，比如士兵看起来疲惫不堪。记住，咱们在钓鱼，鱼饵不能太硬。”
信使带着密令飞奔北疆。王莽站在未央宫的高台上，望向北方。
天空又暗了下来，不是乌云，而是某种能量的遮蔽。星光变得模糊，月亮泛着不祥的红晕。
怀中的星核轻轻震动。王莽取出它，晶体表面浮现出倒计时：十四日、六个时辰、一刻。
还有十四天。
他看向皇陵方向。那里的天空，隐隐有淡蓝色的能量流升腾而起，像一根根细线，伸向看不见的深空。
能量储备进度：百分之五十二。
快了。王莽握紧星核。
而在裂隙的另一边，那些暗红色铠甲的人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同时抬头望向地球的方向。
其中一个抬起手，掌心亮起幽蓝的光。
光中浮现的，赫然是一枚缩小版的星核——只是通体漆黑，边缘泛着血红的纹路。
它轻轻说了一个词，声音通过裂隙的波动，隐隐传到地球这边。
那个词的发音，很像古汉语里的：
“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