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墟噬万军
暗混沌色的漩涡虚影，如同倒悬的深渊之口，覆盖而下。
它并非狂暴的吞噬，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于存在法则层面的“牵引”与“沉降”。空气、光线、声音、灵气……所有构成这片战场“存在”的要素，都开始呈现出一种“流向”归墟的趋向。
最直观感受到的，是血海与幽冥的入侵者们。
冲锋在最前的血海魔卒，动作首先变得迟缓、扭曲。它们身上翻腾的血煞之气，如同被无形的梳子梳过，一丝一缕地剥离、抽离，汇入头顶那缓缓旋转的漩涡。失去了血煞支撑，它们狰狞的躯体迅速干瘪、风化，连最后的嘶吼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缕缕灰烟，被漩涡吸纳。
幽冥阴兵更是不堪。它们本就是魂体凝实，对“终结”、“寂灭”的气息更加敏感。归墟漩涡甫一展开，它们体表的鬼火便开始剧烈摇曳、黯淡，构成躯体的幽冥死气不受控制地向外逸散，如同沙堡遇到潮水，迅速崩解消融，只留下点点苍白的魂火残烬，同样被漩涡吞噬。
中层的阿修罗战将与幽冥鬼差，修为较高，尚能挣扎。但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辛苦修炼来的法力、与血海或幽冥紧密相连的大道烙印，此刻竟成了“沉重”的负担，仿佛磁石被更强的磁场吸引，拉扯着他们向着那终点的漩涡滑落。他们拼命催动功法，试图稳住身形，甚至攻击漩涡，但打出的血光鬼气，一进入漩涡范围，便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同化、分解，反而壮大了漩涡的声势。
“稳住阵脚！不要被这邪法迷惑！攻击那个漩涡的核心！”血刹大将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大罗中期，强压下心头的惊悸，嘶声怒吼。他看出这诡异漩涡似乎以陆尘为核心，只要击溃陆尘，此术自解。
“血海无边，杀戮为舟！”血屠大将咆哮，与其他两位大将及幽冥鬼帅交换一个眼神。五人不再保留，再次强行凝聚起磅礴的力量，但这一次，目标并非玄龟法相，而是漩涡中心——陆尘！
五道颜色各异、却同样凝聚了他们大半修为与道则的恐怖光束，撕裂了那粘稠的“沉降”力场，如同五条择人而噬的毒龙，直奔陆尘而去！这是围魏救赵，也是绝境中的搏命一击！
面对这五道足以让寻常准圣都侧目的攻击，陆尘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闪避的动作。
只是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与之前那只凝聚“归墟之暗”的手，在胸前相对，做出一个虚空环抱的姿势。
“混沌归墟……”他低声呢喃，声音仿佛来自亘古的尽头，“……不拒来者。”
随着他双手虚抱的动作，那覆盖天地的巨大暗混沌色漩涡，骤然发生了变化！
漩涡的旋转猛地加速！中心区域的“暗”变得更加深邃、更加纯粹。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吸力”——并非物理上的拉扯，而是概念层面的“牵引归宿”——轰然爆发！
那五道袭来的毁灭光束，首当其冲！
它们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却绝对不可逾越的“归墟之墙”，又像是飞蛾扑火，一头扎入了那终极的“暗”之中。光束前端瞬间被“吞噬”，与其说是被能量对冲抵消，不如说是被从“攻击”这一概念上直接“抹除”了其“破坏性”与“前进性”。光束后半部分仿佛失去了目标与动力，变得迷茫而迟滞，最终也如同倦鸟归林，无声无息地没入漩涡深处，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而发出攻击的血刹等五人，则感到一股更加恐怖的拉扯力作用在他们身上！仿佛他们自身的存在，连同他们发出攻击这一“行为”所产生的因果与力量反噬，都被那漩涡锁定、标记，成为了必须被“归墟”的一部分！
“不！！这不可能！！”血戮大将目眦欲裂，疯狂燃烧本源，试图挣脱，却感觉自己如同陷入流沙的巨人，越是用力，下沉得越快。他体表的血光铠甲寸寸崩裂，露出下面被归墟之力侵蚀得迅速灰败的躯体。
“此子……此子已成大患！必须上报元屠大人真身！”血刹大将心中终于升起无法抑制的恐惧，他知道，今日之战，已无胜算。他甚至开始后悔，为何要接这个截杀任务。
幽冥的两位鬼帅更是不堪，他们的鬼体在归墟之力的侵蚀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其中一位鬼帅惨嚎一声，手中的判官笔连同半条手臂，率先化为飞灰！
“逃！分散逃！将此间情报带回去！”血刹当机立断，再也顾不得手下，咆哮一声，率先燃烧起一种秘法，血光爆闪，身形陡然变得虚幻，竟要施展某种代价极大的血遁之术，强行脱离归墟漩涡的牵引！
“想走？”陆尘终于抬眼，目光锁定了试图逃遁的血刹。他虚抱的双手，微微向内一合。
随着他这个细微的动作，那巨大的归墟漩涡，仿佛被赋予了明确的意志。漩涡的边缘，骤然延伸出数道如同触手般的、更加凝实的暗混沌色能量流，精准地缠绕向试图逃遁的血刹、血屠、血戮以及两位幽冥鬼帅！
这些能量流看似缓慢，却仿佛预判了所有逃遁轨迹，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便缠绕上了五人的身躯！
“滚开！”血屠大将怒吼，手中血刃狂劈，斩在暗混沌色能量流上。然而血刃如同斩入最粘稠的胶质，力量被层层消解，刀刃本身反而被那能量流侵蚀，迅速失去灵光。能量流顺着血刃蔓延而上，更快地缠住了他的手臂、身躯！
被缠住的瞬间，五位大罗强者同时感到，不仅仅是外界的能量在被吞噬，他们体内的法力、神魂、乃至对大道的感悟烙印，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流失、瓦解！那感觉，就像自身的“存在”正在被一点点从洪荒宇宙的“画卷”上“擦除”！
“啊——！！”一位幽冥鬼帅首先承受不住，发出凄厉无比的魂啸，鬼体剧烈明灭，最终“噗”的一声，彻底爆散成一团浓郁的幽冥死气，随即被暗混沌色能量流一卷，吞噬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残渣都未留下。一位大罗鬼帅，就此形神俱灭！
这残酷的一幕，彻底击溃了剩余四人的心理防线。
“陆尘！你敢杀我！元屠大人绝不会放过你！血海将与你不死不休！！”血戮大将濒临绝境，发出怨毒的诅咒。
陆尘眼神漠然，如同看着路边的尘埃。
“不死不休？”他轻声重复，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从你们动我道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了。”
他不再多言，虚抱的双手，猛地向下一压！
“入墟吧。”
轰——！
整个归墟漩涡的中心，那点极致的“暗”，猛然膨胀了一下！
缠绕着四位大罗强者的暗混沌色能量流，骤然收缩、勒紧！
血刹、血屠、血戮三位大将，连同最后那位幽冥鬼帅，连最后的惨叫都未能发出，身躯便在恐怖的归墟之力下，如同被亿万无形磨盘碾过，瞬间扭曲、崩解、化为最原始的能量与法则碎片，然后被漩涡贪婪地吞噬、吸收！
四道强横的大罗气息，在痛天道宫上空，彻底消失。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缓缓旋转、仿佛吃饱了般显得更加幽深凝实的暗混沌色漩涡，依旧悬浮在天穹之上，无声地宣示着其主宰的威严。
下方，无论是痛天道宫的弟子，还是那些侥幸未在第一时间被卷入核心、此刻早已吓破胆、瘫软在地的少数血海幽冥残兵，全都呆若木鸡。
结束了？
五位凶威赫赫、足以在北冥掀起腥风血雨的大罗强者，连同他们带来的精锐大军，就这样……被那恐怖的漩涡，如同清扫垃圾一般，轻而易举地……吞噬了？
厉血站在陆尘身后，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依然感到心神震颤。这就是主上在北冥绝地中蜕变后的力量吗？举手投足间，归墟降临，强敌灰飞烟灭！这已不是寻常的斗法，近乎……言出法随，定义生死！
玄龟法相之下，寒龟上人看着天空中那道掌控归墟的身影，看着敌人如同冰雪消融般覆灭，一直紧绷的心神骤然一松，口中再次喷出大口暗金色的鲜血，身形晃了晃，几乎要栽倒。但他眼中，却露出了欣慰与如释重负的光芒。他知道，自己拼死守护的道宫，安全了。道主，比他想象的，更加强大，也更加……深不可测。
陆尘缓缓收回了虚抱的双手。
随着他的动作，天空中那巨大的暗混沌色漩涡，开始缓缓减速，向内收缩，最终化作一点微不可察的“暗”，没入他的眉心，消失不见。
他身上的气息，似乎更加内敛，也更加深沉了。吞噬了五位大罗及其麾下大军，固然补充了部分力量，但更重要的是，他那颗混沌归墟之核，在实战中得到了进一步的淬炼与稳固。
他目光下落，看向下方狼藉的战场，看向那些死伤的道宫弟子，看向气息奄奄的寒龟上人。
眼神中的冰冷杀意，缓缓褪去，但那股渊沉如归墟的静寂，却更加浓郁。
“厉血。”他开口。
“属下在！”厉血立刻躬身。
“清扫战场，救治伤员，统计死伤。所有血海幽冥残留，一个不留。”陆尘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
“是！”
“阴骨供奉。”
“老朽在！”阴骨老人连忙上前，态度比以往更加恭敬。
“加固阵法，修复殿宇，清点损失。启动所有暗哨，监控北冥各方动向，尤其是血海与幽冥可能有的后续反应。”
“遵命！”
陆尘最后看向被弟子搀扶着的寒龟上人，迈步走了过去。
“寒龟供奉，辛苦你了。”他看着老人几乎燃尽的本源与残破的躯体，抬起手，一缕精纯而温和、混杂着归墟沉淀之力与北冥极寒生机的混沌气流，渡入寒龟上人体内。
寒龟上人浑身一震，感觉一股清凉而厚重的力量迅速稳住他崩溃的本源，延缓了生机的流逝，虽然无法逆转燃烧的寿元与道基，但至少保住了性命与部分修为。
“多谢……道主。”寒龟上人声音虚弱，但充满感激。
“好好休养，道宫还需要你。”陆尘点头，随即目光扫过所有劫后余生、望着他眼神炽热的道宫弟子，声音传遍全场：
“今日之劫，皆因我而起。陨落者，厚恤其族；伤者，倾力救治。此仇，我陆尘记下了。”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北冥最深处的寒风：
“血海，幽冥……还有那些躲在暗处窥伺的魑魅魍魉。”
“今日，只是开始。”
“待我道宫恢复元气，待我大道更进一步……”
陆尘抬头，望向南方，望向那洪荒中心劫气升腾的方向，眸中混沌隐现，仿佛倒映着未来无尽的杀伐与劫数。
“这笔血债，我会亲自去讨。”
“连本带利。”
话音落下，他不再多言，转身，向着痛天殿深处走去。
衣袂飘动，背影在残阳（如果有的话）与未散尽的血色雾气中，显得孤独而决绝。
留下身后，一片开始忙碌收拾残局、但每个人眼中都燃烧着劫后重生般的忠诚与狂热火焰的道宫。
痛天道宫的山门染血，但脊梁未断。
而归墟之主的归来，已然用最残酷、最震撼的方式，向北冥，向洪荒所有关注此地的势力，宣告了他的存在与意志。
血与火的洗礼刚刚过去，但更大的风暴，似乎已在这寂静的余烬中，悄然酝酿。
北冥的天，要彻底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