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尽虚空的某个角落,时间失去了意义。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上下左右,只有一片纯粹的、温柔的黑暗。像母亲子宫里的温暖,像深眠无梦的安详,像……死亡与新生之间那个模糊的临界点。
一粒微小的、闪烁着金白色光芒的粒子,就在这片黑暗中缓缓飘浮。
它很小,小到即使在最精密的显微镜下也难以察觉。但它又很特别——光芒虽然微弱,却异常稳定,像一颗永远不会熄灭的微型恒星。
仔细看,光芒内部似乎有某种结构:淡金色与银白色交织旋转,像两条首尾相衔的鱼,又像某种古老的双螺旋。偶尔,光芒会微微闪烁,频率极慢,仿佛在……呼吸?
不,不是呼吸。
是在“回忆”。
每一次闪烁,粒子内部都会浮现出一些极其短暂的、破碎的画面碎片:
雪地里,红衣女子追着白衣男子跑。
镜湖边,女子哭得撕心裂肺。
朱阙台,笙歌夜夜。
太和殿,并肩而立。
两个孩子,笑靥如花。
最后,是漫天星光,和一句无声的“等我”。
画面每次浮现都只有一瞬,然后迅速消散,像水滴落入大海,了无痕迹。但粒子依旧执着地闪烁,一遍,又一遍,仿佛这些记忆是它存在的唯一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千年,也许只是一瞬——虚空中突然出现了某种“流动”。
不是风,不是能量,而是一种更本质的、类似“时间流向”的变化。原本静止的黑暗开始缓慢旋转,像一锅即将煮沸的水,中心逐渐形成一个微弱的漩涡。
金白色粒子被这流动带动,开始朝某个方向移动。
起初很慢,像落叶随波逐流。但渐渐的,速度越来越快,方向也越来越明确——它正被某种无形的“引力”牵引,朝着虚空的某个特定区域前进。
那个区域,隐约透出一点……蓝色?
不是虚空常见的暗紫或赤金,而是一种清新的、水润的、让人想起天空和海洋的蔚蓝色。
随着距离拉近,蓝色越来越清晰,轮廓也逐渐显现——
那是一颗星球。
一颗被蔚蓝海洋和白色云层包裹的美丽星球。大陆的轮廓陌生又熟悉,像在某个遥远的记忆里见过,又像完全陌生。
金白色粒子在星球外围停下,悬浮在虚空中,微微闪烁,仿佛在“观察”。
然后,它开始朝星球表面降落。
速度不快,很谨慎,像在试探什么。在穿过大气层时,它明显遇到了阻力——这个星球的规则似乎很严密,对外来能量体有本能的排斥。
但粒子没有硬闯。
它调整了自己的频率,光芒从金白色转为柔和的淡金色,能量波动也降到最低。就像一个小偷,小心翼翼地伪装成空气分子,一点一点挤进规则的缝隙。
过程很漫长。
等它终于穿透大气层,抵达星球表面时,已经耗尽了大部分能量,光芒黯淡到几乎看不见。
但它成功了。
此刻,它正悬浮在一座现代化城市的上空。
下方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完全陌生的景象,完全陌生的文明。
粒子在空中停留了很久,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然后,它开始移动——不是漫无目的,而是朝着城市某个特定的方向。
那里,有一栋白色的建筑。
建筑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国家物理实验室——时空现象研究部”。
粒子穿过墙壁,进入建筑内部。走廊里人来人往,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抱着文件夹匆匆走过,没人注意到空气中多了一粒微小的“尘埃”。
它继续深入,穿过一道道安全门,最后进入一间戒备森严的实验室。
实验室中央,一个巨大的透明舱体里,躺着一个年轻女子。她闭着眼睛,面色苍白,身上连接着各种监测仪器。仪器屏幕上,脑电波图呈现出奇特的、规律的波动。
粒子停在透明舱前,静静“看”着舱中的女子。
女子眉清目秀,短发利落,即使昏迷中,眉宇间也透着一股聪慧和坚韧。
粒子微微闪烁。
频率,和女子脑电波的频率,出现了同步。
一下,两下,三下……
然后,粒子缓缓下降,轻轻触碰女子的眉心。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爆发。
只有仪器屏幕上,脑电波图突然剧烈波动了一下!
紧接着,女子眼皮动了动。
非常轻微,几乎难以察觉。
但粒子“看见”了。
它在女子眉心停留了片刻,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然后,光芒彻底熄灭,化作无数更微小的光尘,消散在空气中。
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透明舱里,女子的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
监测仪器发出“嘀嘀”的提示音。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研究员脑波出现异常波动!”
“快通知主任!”
“准备唤醒程序!”
嘈杂的人声中,没人注意到,实验室角落的监控屏幕上,闪过一帧极其短暂的、异常的画面——
一个白衣男子的虚影,站在透明舱前,低头看着舱中的女子,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画面只持续了0.01秒,然后恢复正常。
像幻觉。
像故障。
又像……某个跨越了无尽时空的诺言,终于找到了归宿。
而虚空中,那颗蔚蓝色的星球,在无尽的黑暗里,静静旋转。
像在等待。
也像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