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西北大漠深处,午夜。
狂风卷着沙粒抽打在帐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营地中央最大的那顶考古作业帐篷里,灯火通明,七八个人围着一张临时拼凑的长桌,桌上铺满了刚刚从三号墓室清理出来的文物照片。
“这不合理。”说话的是考古队领队陈建国教授,一个六十多岁、皮肤黝黑如老农的老头,此刻却激动得满脸通红,“完全不他妈的合理!”
他指着其中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幅壁画的局部,经过专业清理后,色彩依然鲜艳得惊人:一位身穿玄黑冕服、头戴十二旒冠的女子,与一位身着墨紫深衣、气质清冷的男子并肩而立。两人身后是漫天星光,脚下踏着破碎的镜面,周围缠绕着暗紫色的、触手般的纹路。
女子的容貌明艳大气,眉宇间既有帝王的威严,又有一种独特的、近乎妖异的魅力。男子的面容则清俊出尘,眼神深邃如古井,只一眼就让人觉得……这不该是壁画上的人物,这该是活生生站在面前的人。
“这壁画的艺术风格,不属于我们已知的任何朝代。”陈建国的手指敲打着照片,“汉代没有这种透视技法,唐代没有这种色彩运用,宋代没有这种人物比例——这他娘的像是……像是直接把真人拓上去的!”
“而且内容。”副领队,年轻的女考古学家苏青接话,声音也有些发颤,“你们看这两人脚下踩的东西。”
她指向壁画细节。
那些破碎的镜面中,映照出扭曲的景象: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完全现代的都市风光。而在镜面裂缝处,暗紫色的触手正试图从“现代”那一侧,蔓延到“古代”这一侧。
“时空穿越?维度侵蚀?”队里最年轻的研究生小王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觉得荒唐,“我在说什么……”
“不,你说的可能就是真相。”陈建国深吸一口气,“再看这个。”
他拿出另一张照片。
那是一块刚清理出来的玉珏,通体莹白,温润如水。奇特的是,玉珏的形状——不是传统的圆形或方形,而是一个极其精密的、由无数细小镜面构成的立体结构,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更奇特的是,玉珏中央,镶嵌着一粒米粒大小的、深紫色的晶体。
“我们做了初步检测。”陈建国的声音压得很低,“玉质是上好的和田玉,但雕刻工艺……现代最精密的激光雕刻都做不到这种程度。至于中间这粒晶体——”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
“不是地球上已知的任何矿物。”
帐篷里一片死寂。
只有外面的风声,和远处偶尔响起的驼铃声。
“还有墓志铭。”苏青打破沉默,拿出一份拓片,“文字是一种变体的古篆,但混杂了很多根本不该出现的词汇。我翻译了开头几句——”
她清了清嗓子,念道:
“镜安元年,帝与后共赴虚渊,斩蚀于镜墟,护两界安宁。然力竭魂散,化为星光。帝曰:待山河无恙,必归。后曰:纵使千年,必候。”
“镜安……元年?”小王翻开随身带的史料,“中国历史上有这个年号吗?”
“没有。”陈建国摇头,“但从行文风格看,这应该是某个帝王的墓志铭。问题是——哪个帝王?哪个朝代?为什么史书里一个字都没记载?”
“而且‘虚渊’‘镜墟’‘蚀’这些词……”苏青皱眉,“听起来像是科幻小说里的设定。”
“不是科幻。”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帐篷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
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约莫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正闪着微光。他胸前挂着一个不起眼的证件,但陈建国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徽章——
国家特殊事务调查局。
“张专员。”陈建国起身,“您怎么……”
“接到你们上报的初步报告,总局很重视,派我连夜赶来。”张振走进帐篷,目光扫过桌上的照片,最后定格在那张壁画照片上,看了很久。
“这幅画上的人,”他缓缓开口,“我们在另一个地方见过。”
“什么?!”
“三年前,河南一座汉墓里,出土过一幅破损严重的帛画,上面有一个女子的侧影,容貌和这幅画上的女帝有七分相似。当时以为是画师的艺术创作,没引起重视。”
“五年前,四川一个溶洞里发现的唐代摩崖石刻,有一个男子的背影,衣饰风格和这幅画上的男子完全一致。”
“还有七年前,东海打捞上来的一艘明代沉船里,有一个玉匣,里面装着一面铜镜,镜背刻着两个字——”张振顿了顿,“‘镜心’。”
他放下平板,调出一张张图片。
汉墓帛画,唐代石刻,明代铜镜……
每一件文物,都或多或少指向同一个主题:一对帝后,对抗某种黑暗,最终化为星光。
“这些文物分散在全国各地,跨越上千年,本来没人把它们联系起来。”张振的声音很平静,但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直到你们挖出了这座墓。”
“这座墓……”陈建国喉咙发干,“到底是什么?”
“一个坐标。”张振看着照片上那对并肩而立的帝后,“一个留给未来的坐标。或者说……一个‘锚点’。”
“锚点?”
“锚定某个正在靠近的‘东西’。”张振收起平板,“或者说,某个正在‘归来’的人。”
他不再解释,转身看向帐篷外漆黑的大漠。
远处,沙丘起伏如凝固的海浪。
而在某个肉眼看不见的维度,那座刚刚被打开的古墓深处,那枚镶嵌着深紫晶体的玉珏,正发出极其微弱的、有规律的脉动。
像心跳。
像呼唤。
像在说:
我在这里。
等你来寻。
风更大了。
沙粒拍打帐篷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来自远古的低语。
而千里之外的实验室里,沉睡的女子,眼皮轻轻颤动。
仿佛在梦中,
听到了那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