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焦糊味最先刺进鼻腔，混着铁锈与血腥气，呛得陆子墨猛地咳嗽。
他睫毛颤了颤，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滚烫的液体顺着额角流进护目镜，在镜片上洇开暗红的雾。
他记得这是刚才撞在操作台上的伤口，此刻正随着心跳一下下抽痛，
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的神经。
驾驶舱的警报声像根烧红的针，滋滋地扎进耳朵：
“能量剩余23%，核心稳定性下降至临界值。”
“咳……”
陆子墨抬起手，机械臂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那是金属劳损到极致的动静。
掌心还攥着断裂的操纵杆残片，金属毛刺扎进虎口，
疼得他倒抽冷气，指缝里渗出细密的血珠。
战术屏的蓝光在脸上明灭不定，损毁度78%的红字刺眼得几乎要渗出血来。
左腿关节彻底卡死，一动就传来金属扭曲的闷响。
右臂挂载的机关弩只剩半截炮管，炮口还在冒着袅袅青烟。
推进器喷口扭曲成麻花状，偶尔迸出几点火星。
就连太极驱动核心的光纹都在诡异地闪烁，像将熄未熄的烛火，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玄风子。”
陆子墨扯下护目镜扔在一边，血珠顺着下巴滴在战术屏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损伤报告。”
全息投影在驾驶舱中央展开，玄风子的青衫满是干扰波纹，
轮廓忽明忽暗，像被锈蚀雾霭笼罩。
“主装甲层断裂十三处，动力传导线路烧毁60%。”
他虚拟手指点向跳动的光团，系统音带着明显的震颤，
“最危险的是太极核心，温度已达1200c，再持续十分钟，核心会因阴阳失衡彻底熔毁。”
战术屏角落，实验体觉醒倒计时仅剩32分钟，红色数字一跳一跳的，
和“锈蚀归零”的预警叠在一起，形成双重压迫感，压得人喘不过气。
通讯器突然炸开宋清越的尖叫：“子墨！”背景里传来轰隆的坍塌声，还有金属扭曲的锐响，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混着电流杂音，“洛阳监测站传来数据，锈蚀巨人的自爆波里，检测到‘归零协议’特征码！”
陆子墨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想起三个月前，陈老背着半箱青铜残片冲进工坊的模样。
当时陈老满是油污的手攥着块泛光的齿轮，语气急切：
“子墨，古神留了后手，能让所有金属回归锈蚀本源，这是他们弃世时留下的终极程序。”
“玄风子，确认！”陆子墨喉结滚动，声音因紧张而沙哑。
“正在解析……”系统音的震颤更明显了，
“锈蚀巨人启动‘锈蚀归零’程序，全球金属腐蚀速率将提升至日常的三百倍。
青铜、钢铁、合金，七十二小时内，所有金属制品将彻底失效。”
驾驶舱外传来闷响，陆子墨透过布满裂纹的舷窗望去。
一截半融的青铜拒马正在地面蜷曲，像被火烤化的蜡，表面爬满蛛网般的锈痕，滋滋地冒着黑烟。
不过几息时间，原本坚硬的青铜就腐蚀得坑坑洼洼，一碰就碎成粉末。
他突然想起苏晚晴修复浑天仪时的模样。
她蹲在工坊里，用鬃刷蘸着秘制药水轻扫铜锈，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珍宝，
还笑着说古神的东西得慢慢养。此刻那截拒马的锈迹，分明比她当时刷掉的快了百倍不止。
“青州械寨的防御……”宋清越的声音还在发抖，背景音里坍塌声越来越密集，
“外城的青铜箭塔开始崩解了，咔嚓咔嚓的响个不停。如果连青铜都保不住，内城就……”
“赵虎！”
陆子墨突然扯开嗓子喊，通讯器里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带着硝烟味的风声。
“在！”
赵虎的吼声混着碎石滚动的声响，他应该正带着一队人扒着机甲残骸往这边跑，
“老陆你撑住，我这就找工具来修！”
“不用修。”陆子墨打断他，手指在战术屏上飞速点击，解锁模块拆分权限，
“现在需要把太极混沌号拆解成模块。你带动力组件走地底通道，去引锈蚀巨人的注意力。”
“啥？”赵虎的脚步声顿住，背景里传来他拍打机甲残骸的闷响，
“老陆你疯了？拆了机甲咱们拿什么打？这堆废铁连靶子都当不好啊！”
“现在它连当靶子的资格都没有。”
陆子墨扯下腰间的应急工具包，金属扣刮过战术屏，在“72小时”的倒计时上划出深痕。
他盯着屏幕上闪烁的裂隙坐标，陈老最后那句话里的金斑在脑海里闪过，
那是人类意识的光，在锈蚀巨人的混沌里烧得极亮，
“我查过裂隙结构，陈老说的真正答案在地下三层。
主控系统和驱动核心跟我走，剩下的动力组件足够你做个诱饵。”
“那你呢？”
宋清越突然插话，背景音里多了齿轮转动的吱呀声，她应该在操作远程监控台，
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清晰可闻，
“核心熔毁倒计时还有八分钟，你带着它下三层，是打算同归于尽？”
陆子墨没接话。
他望着战术屏上陈老的名字，想起三天前在《非攻卷》残页上见过的记载：
太初火种藏于深渊，持火者可逆锈蚀。这或许是唯一的希望。
“赵虎。”他按下通讯键，声音坚定，
“五分钟后，我会把动力组件的控制权限切给你。
你沿着东墙废墟跑，每隔三十秒引爆一枚信号弹。
记住，要让那大家伙的注意力全在你身上，别回头。”
通讯器里沉默了两秒，接着传来金属碰撞的哐当声，应该是赵虎在捶自己的战术背心。
“明白！老陆你记着，要是敢把自己埋在底下，我就算扒遍整个废墟，
也要把你的机械腿挖出来当火把！”
陆子墨扯动嘴角，血珠溅在战术屏上。
他转身去开驾驶舱舱门，机械臂卡住了三次，每次都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最后咔的一声才弹开。
腐臭的风灌进来，混着金属灼烧的焦味，呛得他又是一阵咳嗽。
二十米外，赵虎正带着两个队员往这边狂奔，战术背心沾满黑灰，
脸上还挂着血污，手里提着半块断裂的青铜甲片当武器。
看到陆子墨露头，他挥手大喊：“老陆，我们到了！”
“玄风子，拆模块。”
陆子墨话音刚落，无数蓝光数据流就从机甲各处涌出来。
他指尖在战术屏上飞速操作，机械臂忍着剧痛按下分离键。
左腿关节咔嚓一声断裂，动力组件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赵虎立刻扑上去，掏出工具固定控制接口，动作麻利得不像话。
右臂的机关弩残件被抛向废墟，哐当一声砸在碎石堆上，在地面犁出深沟。
最后是推进器喷口，带着火星坠进旁边的裂缝，溅起幽蓝的光。
那是陈老说的藏着答案的裂隙，此刻幽蓝的光比刚才更盛了。
“核心温度1300c。”玄风子的声音发紧，
“建议加速行动。”
陆子墨弯腰扛起半人高的驱动核心，金属外壳烫得他手套滋滋冒烟。
他踩着变形的机甲关节往下跳，靴底碾过一块锈蚀的金属残片。
是陈老的青铜蝉形挂坠，此刻表面已经爬满红锈，只剩蝉眼处还闪着极淡的金光。
他把挂坠攥进手心，那点微热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
“老陆！”
赵虎的喊声响在头顶，他已经跃上动力组件的残骸，正用力掰着控制接口，
“我切到手动模式了！还启动了干扰程序，能模拟你的能量频率。
就是这破玩意跑得太慢，比牛车还慢！”
“能跑过锈蚀巨人就行。”
陆子墨把核心塞进背后的特制支架，转身往裂隙方向跑。
口袋里的青铜蝉形挂坠硌着胸口，那是苏晚晴修复、陈老嘱托的信物。
他攥紧挂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陈老的牺牲白费，绝不能让小栓子等不到战弩。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大地都在颤抖。
陆子墨踉跄着扶住断墙，抬头望去。
锈蚀巨人的残骸正在重组，黑色雾气从废墟里涌出来，裹着熔化的金属液，
重新聚成更庞大的躯体。
它的表面不再是混沌紫光，而是覆盖着一层流动的黑鳞，
像活着的熵，所过之处的金属残片瞬间锈蚀成粉，滋滋作响。
“目标锁定：变量主导者。”它的声音像两块生锈的齿轮在摩擦，沙哑刺耳，
“锈蚀归零，不可逆。”
陆子墨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认得这个声音，三天前在倒悬巷，他听见古神残骸低语时，也是这种金属刮擦般的音调。
此刻那对眼睛里的金斑已经完全消失，只剩纯粹的黑，像要把所有光都吞进去。
眼角余光瞥见裂隙入口处，那道紫金色眼睛的黑影正从废墟中缓缓站起。它没追来，却像钉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
冰冷的眼神穿透锈蚀雾霭，刺得后颈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