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墨的指节还抵在确认键上，锈蚀巨人的嘶吼便像钢锥般扎进耳膜。
他猛地转头，战术屏上的红光骤然炸亮。
那怪物原本翻涌着黑潮的胸口核心，竟浮出一张青灰色的人脸。
“陈老？”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瞳孔骤缩。
三个月前在倒悬巷失踪的陈老正闭着眼，嘴唇开合的频率与锈蚀黑潮的波动诡异地重叠。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失踪了吗？难道从那时起，他就被锈蚀之触控制了？
喉结狠狠动了动，陆子墨的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天清晨的画面。
陈老背着半箱青铜残片冲进工坊，满是油污的手攥着块泛光的齿轮，语气急切：
“子墨，倒悬巷重力倒转的阁楼里，我发现了会呼吸的机关图。
这是青铜机关图录的残件，藏着古神实验的线索。”
那时陈老的镜片后满是狂热，可此刻那张脸却像浸在墨汁里，
眉骨处爬满暗紫色的血管，看着触目惊心。
“我是陈老。”
声音从通讯器的杂音里挤出来，带着金属刮擦的刺响，每一个字都裹着剧痛，
“曾是青铜机关图录修复计划的首席工程师。我不是敌人，快帮我，脱离它的控制！”
驾驶舱突然剧烈震动，哐当一声，陆子墨的额头撞在护目镜上，痛感让他后槽牙发酸。
他猛地攥紧操纵杆，指节泛白到几乎要裂开。
玄风子的全息投影在眼前炸开，蓝白色的数据流顺着他的视网膜攀爬：
“承权成功，已解锁核心权限。检测到异常意识波！
锈蚀巨人核心存在双频脑电信号，
一组是混沌观测者的高频脉冲，
另一组是人类β波特征，
频率与陈老研究员失踪前的医疗记录吻合度97.3%。”
“双重意识？”
陆子墨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操纵杆上的青铜刻纹，那是苏晚晴亲手铸的太极鱼。
战术屏角落，实验体觉醒倒计时已降至47分钟，红色数字跳得人心发慌。
玄风子补充道：
“混沌意识对抗模式已激活，可投射目标相关记忆片段，干扰其意识链路。
这是承权后的专属权限，专为破解此类意识控制设计。”
陆子墨心头一动，想起三个月前在倒悬巷的场景。
他找到半块《非攻卷》残页时，陈老正蹲在扭曲的房梁下，
用放大镜照着一块青铜齿轮苦笑：
“子墨你看，这纹路像不像《周易》里的阴阳互济？
可惜图录残缺太多，古神实验的真相就差最后一块拼图。”
此刻战术屏上，锈蚀巨人的攻击频率突然紊乱。
左爪悬在半空足有三秒，仿佛被什么力量扯住了神经，
肩部刚才被太极逆流击中的位置，黑潮竟在和某种金色微光拉锯，滋滋作响。
“也就是说，他在自我挣扎？”陆子墨眼神一凝，有了决断，
“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投射他的记忆片段。就选，他封印主导者权限的那刻。”
玄风子的投影突然凝固，浮现出陈老三年前的模样。
不是庆功宴的热闹场景，而是地下实验室的深夜。
陈老穿着沾着机油的白大褂，正用焊枪封死一个金属匣，焊花嗤啦作响，映亮他满是决绝的脸。
年轻的助手在他身后急得跳脚：
“陈工！观测者的信号已经穿透三层屏蔽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头也不回，焊枪的火光在镜片上炸开：
“这权限要是落在混沌手里，人类连当实验品的资格都没有。”
金属匣闭合的瞬间，整面墙的仪器同时爆炸，轰隆一声巨响震得画面都在抖。
火光里，陈老的嘴型清晰可见：
“总要有人给后世留点火种。”
锈蚀巨人的右臂突然垂落，原本要劈向城寨的利爪当啷一声砸在地上，
震得方圆百米的金属残骸都跳了起来。
陆子墨的战术屏疯狂闪烁，显示其核心稳定度暴跌至32%。
玄风子突然发出警报：
“城寨外围已出现3只低阶实验体，宋清越那边的电磁屏障快撑不住了。
倒计时已降至42分钟。”
陆子墨的手指在操作台上翻飞，将太极混沌号的能量输出调至极限，对着通讯器嘶吼：
“宋清越！城防炮准备覆盖射击！赵虎带一队人去东边废墟，守住退路！
一旦我这边得手，立刻接应！”
通讯器里传来宋清越急促的呼吸声，背景是城寨警报的尖啸和炮火声：
“明白！电磁屏障还能撑三分钟！
老陆你那边小心，小栓子还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修他的玩具弩！”
“告诉小栓子，等我回去，给他铸一把真正的战弩！”
陆子墨打断她，左手猛地拉动操纵杆。
青铜纹路在机甲臂甲上流转成阴阳鱼状，青金色能量顺着纹路疯狂汇聚。
机身震颤着喷出三道辅助光刃，最终合成一道丈长光刃，嗤啦一声撕裂空气。
“太极混沌号，阴阳裂空击！”
驾驶舱下方传来核心启动的轰鸣，像有千面战鼓在同时擂响。
陆子墨感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是机甲与他意识同步时的本能反应。
红色锁定框在锈蚀巨人胸口核心处闪烁，他盯着心率监测仪上飙升的数值，
在自己心跳与机甲核心共振的刹那，按下攻击键。
光刃精准劈开锈蚀巨人的镜面装甲，“哐当”一声，碎片四溅。
金属崩裂声里，陆子墨看见黑潮中翻涌出更多人类的碎片。
一张泛黄的全家福，半本写满公式的笔记本，还有那枚总挂在陈老胸前的青铜蝉形挂坠。
那是苏晚晴去年帮他修复的，当时陈老还打趣：
“这是商周的失蜡法，老祖宗的手艺不能断。
以后要是我出事，你记得帮我把它交给图录修复组的人。”
“我还能撑十秒。”
陈老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锈蚀巨人的眼睛里，原本的混沌紫光竟泛起金斑，
“快走！”
它的右腿重重跺在地上，“咔嚓”一声，裂开的地面下涌出幽蓝的光，
“那里，藏着真正的答案。太初核心就在下面，它是古神实验的源头，也是……”
话没说完，黑潮突然疯狂反扑，将金斑彻底压制。
锈蚀巨人突然嘶吼，声音里满是混沌意识的暴怒：
“敢反抗我？那就一起毁灭！”
陆子墨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想起三天前在《非攻卷》残页里看到的记载：
“深渊之下，藏着最初的火种。”
操纵杆在掌心发烫，他刚要推动机甲靠近那道裂隙，警报声突然撕裂耳膜。
玄风子的声音首次出现杂音，带着急促：
“检测到锈蚀巨人核心温度飙升至8000度，黑潮正向胸口汇聚，形成旋转黑洞。
自爆程序启动！建议立即撤离，距离爆炸还有7秒！”
陆子墨看见裂隙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像极了《青铜机关图录》里描绘的太初核心，
又像是苏晚晴修复青铜镜时，镜面突然映出的星空。
但更清晰的是通讯器里传来的尖叫。
宋清越把通讯频道切到了全频段，苏晚晴带着哭腔的声音穿透杂音：
“子墨！快回来！城寨不能没有你！”
“抓紧！”
他嘶吼着拉动紧急规避杆，太极混沌号的推进器喷出刺目的火光，嗡的一声冲天而起。
可锈蚀巨人的自爆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震波裹着金属碎片像巨锤般砸来，驾驶舱的防护盾瞬间龟裂，“咔嚓”作响。
陆子墨被巨大的冲击力甩向左侧，额头撞在操作台上，鲜血顺着护目镜流进嘴里，带着铁锈味。
最后一刻，他听见太极核心发出垂死的哀鸣，
看见裂隙深处的光突然熄灭，也看见战术屏上“机甲损毁度78%”的红色数字在跳动。
实验体觉醒倒计时，仅剩38分钟。
意识即将沉入黑暗前，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他手背。
是从头顶裂缝渗进来的血？还是别的什么？
“陆哥！”宋清越带着哭腔的喊声响彻通讯器，背景是炮火的轰鸣，
“太极混沌号的信号要断了！你撑住！我们这就派人去接应你！”
陆子墨想应一声，喉咙却像塞了块烧红的铁，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模模糊糊看见驾驶舱外，锈蚀巨人的残骸正在汽化，而裂隙深处，
有什么黑影正从黑暗里缓缓抬起头，一双紫金色的眼睛，在幽暗中闪着诡异的光。
太极混沌号的核心警报还在响，一声比一声急促。
陆子墨的视线渐渐模糊，可脑海里却异常清晰。
陈老说的太初核心是什么？
他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他反复提及的“它”，是混沌意识，还是另有其物？
这些疑问像潮水般涌上来，支撑着他不让自己彻底昏过去。
城寨的人还在等他，小栓子的战弩还没铸，韩烈用命守住的心血不能白费，
人类的火种更不能在他手里熄灭。
幽蓝的荧光在观测窗上流转，远处低阶实验体的嘶吼隐约传来，
古神实验体觉醒的倒计时滴答作响。
陆子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尖在操作台上摸索着，想要修复通讯信号。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