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千面前祭
内容提要:
千面人在祭坛外跪地,用降魔抓尖划破掌心,血滴在地面勾勒出复仇咒文,低声念诵:“以血为誓,以魂为引。”
正文: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再次恢复了意识。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石砖地上。小白狐和千面人也躺在我身边,还没有醒过来。
我挣扎着坐起来,环顾四周。我们竟然又回到了之前那条走廊!孙悟空面具人变成的石粉还在那里,石柱上“祭品·三”的血字依旧鲜红刺眼。仿佛之前的尸甲虫、严芯的低语、神秘的房间和那本日记,都只是一场噩梦。
但我心里知道,那不是噩梦。我手中,还紧紧地攥着那本“芯语”日记。
小白狐和千面人也陆续醒了过来。她们看到周围的环境,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我们……我们又回来了……”千面人绝望地说。
“那本日记……是真的……”小白狐看着我手中的日记,声音颤抖。
就在这时,走廊深处再次传来一声惨叫。这次的惨叫声,比之前孙悟空面具人的惨叫声更加凄厉,更加绝望!
我们三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我们挣扎着站起来,朝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转过一个拐角,我们看到了更加恐怖的一幕。
只见唐僧面具人,正被无数黑色的藤蔓缠绕在一根石柱上。他的身体已经开始石化,脸上露出极度痛苦和恐惧的表情。而在他旁边的石柱上,缓缓浮现出四个血红色的大字——“祭品·四”。
第四个祭品,竟然是唐僧面具人!
而在沙僧面具人身旁,站着一个身影。那个身影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长袍的兜帽遮住了她的脸,我们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我们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怨毒的气息,和我们之前感受到的严芯的气息一模一样!
她缓缓地抬起头,兜帽下,露出了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她的嘴角,带着一丝诡异而满足的笑容。
“四个了……还剩三个……”她用一种冰冷而沙哑的声音说道,“下一个……会是谁呢?是你,还是你,或者……是‘她’?”
她的目光在我们三人身上缓缓扫过,最后,停留在了千面人的身上,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加诡异。
千面人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那个身影发出一声低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然后身体缓缓地变得透明,最终消失在了走廊的黑暗中,只留下沙僧面具人在石柱上,身体继续石化,最终变成一堆散落的石粉。
走廊里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我们三人沉重的喘息声,和那石柱上“祭品·四”四个血红色大字,在无声地诉说着死亡的恐惧。
死亡倒计时,还在继续。而严芯日记里提到的那个“隐藏在你们中间的‘她’”,到底是谁?这个谜团,像一块巨石压在我们心头,让我们更加恐惧,更加绝望。我们被困在这无尽的轮回里,不仅要面对严芯的追杀,还要提防身边可能存在的“内鬼”。
我们该怎么办?下一个祭品,会是我吗?还是小白狐?或者……真的是千面人?
我握紧了手中的“芯语”日记,心中充满了迷茫和恐惧。这场由四百年前的悲剧引发的献祭游戏,似乎才刚刚开始,而我们,已经快要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祭坛外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湿意,钻入肺腑,激起一阵寒颤。石砖地饱饮了数百年的阴冷,缝隙间蔓延的青苔绿得发黑,散发着腐败植物与泥土混合的腥气。我紧紧攥着腰间的铜环,那冰凉的金属触感是此刻唯一能让我感到些许安心的东西,它硌得掌心生疼,却也提醒着我这残酷现实的真实性。古堡深处,不知何处传来一阵类似钟摆断裂般的“咔嗒”声,沉闷而滞涩,仿佛某种古老而庞大的机械正在缓缓走向终结,又像是死神的脚步,在寂静中一步步逼近。
小白狐,也就是慕容燕,静静地站在我的身侧。她比我更早察觉到这里的不对劲,自从我们踏入这被标记为“第八卷”的区域,缠绕在她指尖的那根驱邪绳就从未真正平静过。此刻,它正微微发烫,像是有一团微弱的火焰在内部燃烧,烫得她皮肤有些发红。这根绳子封印着她体内的双魂,如今这般异动,无疑昭示着某种强大的力量正在附近苏醒,或者说,正在被唤醒。她的眉头紧锁,秀美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不安。
“她……她到底要做什么?”小白狐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目光却像两道锐利的剑锋,死死锁定着前方那个背对着我们的身影——千面人。
千面人正单膝跪在祭坛入口那扇巨大的雕花石门前。厚重的石门上雕刻着繁复而诡异的图案,似乎是某种早已失传的古老图腾,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狰狞而神秘。她身上那件标志性的黑袍下摆,此刻沾满了泥泞与暗红色的污渍,那污渍的颜色深沉得发黑,让人不寒而栗,不知是之前战斗中沾染的,还是来自更久远的过去。她整个身体都笼罩在黑袍的阴影下,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突然,千面人的右手缓缓抬起。那只手上,握着一件让我和小白狐都心头一紧的东西——降魔抓。那是一柄造型狰狞的法器,钩爪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铁光泽,每一根爪尖都锋利得仿佛能轻易撕裂皮肉与魂魄。我至今还记得,在第四卷的剧情中,正是这把法器,差点就将小白狐撕成碎片。然而此刻,这把象征着死亡与毁灭的法器,却被她用左手死死地按住,锋利的爪尖并非对准任何敌人,而是……对准了她自己的掌心。
“嗤——”
一声清晰的皮肉撕裂声,在这死寂的走廊里骤然响起,如同利刃划破丝绸,格外刺耳,钻进耳朵里,让人头皮发麻。我瞳孔猛地一缩,清楚地看见殷红的血珠顺着钩爪锋利的弧度滚落,一滴,两滴……最终在冰冷的石砖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绝望之花。千面人的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显然这自残的行为带来了极大的痛苦,但她却咬紧牙关,硬是没有发出半点痛呼,仿佛那只正在流血的手不属于她自己。
紧接着,她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颤抖着,蘸起掌心涌出的温热鲜血,开始在面前的石砖上一笔一划地绘制着什么。
“以血为誓,以魂为引……”她的声音响起,沙哑得像是被砂纸反复磨过,又像是生锈的铁器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艰涩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四百年前的契约,今日……该了结了。”
她的动作缓慢而坚定,每一次蘸血,每一次落笔,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血线在冰冷的石砖上游走,逐渐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充满诡异力量的咒文图案。那些符号扭曲缠绕,如同一条条活过来的毒蛇,在地面上蜿蜒爬行。它们时而发出微弱的、妖异的红光,仿佛有生命般呼吸吐纳;时而又迅速黯淡下去,隐匿在石砖的阴影中,仿佛在与某种潜藏在古堡深处的无形力量进行着激烈的对抗与拉扯。
我的目光被咒文中央那个残缺不全的字牢牢吸引住了——那是一个“承”字。但这个“承”字的笔画并不完整,有几处关键的断裂,而从那些笔画断裂的地方,正不断渗出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那些雾气粘稠如墨,又像是拥有生命一般,在空气中不安地扭动、翻滚,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与阴冷。
“那是……复仇咒?”小白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突然伸手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她的指尖冰凉刺骨,仿佛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一般,“我在严芯的记忆碎片里见过类似的图案!这种咒术极其阴毒,需要献祭施术者自身的魂魄作为祭品,才能真正催动,引动沉眠的怨念与力量。”
千面人似乎完全没有听见我们之间的对话,她的整个心神都沉浸在了眼前的血咒绘制中。当她画完最后一笔,整个咒文图案终于完整地呈现在我们面前时,她猛地将还在不断渗血的掌心狠狠地按在了咒文的正中央!
“滋——”
鲜血瞬间被古老的石砖贪婪地吸收,发出轻微的声响。紧接着,整个咒阵突然爆发出刺眼夺目的红光,光芒之盛,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无数细小的血线如同拥有自主意识的红色小蛇,从地面的咒文中猛地升腾而起,迅速缠绕住千面人的脚踝,并且向上蔓延,如同要将她硬生生拖进地底的深渊。
“承之魂,归位——!”千面人突然仰起头,黑袍下的脸庞依旧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具体的表情,但她的声音却穿透了弥漫开来的血雾,清晰地传入我们耳中,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大鱼,记住你铜环的蓝光;小白狐,守住你未觉醒的善魂……千万……”
“你到底在干什么!”我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震惊与焦急,忍不住猛地向前冲去,想要阻止她这疯狂的举动。然而,就在我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一道无形的屏障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如同撞上了一堵冰冷坚硬的墙壁,将我狠狠地弹开,摔在地上,胸口一阵闷痛。
几乎是同时,我腰间的铜环突然开始发烫,温度急剧升高,仿佛要烧穿我的皮肉。紧接着,我脚踝处那枚铜环散发出的柔和蓝光,与咒阵爆发的刺目红光产生了剧烈的碰撞。两种截然不同的光芒在空中交织、湮灭,发出“滋滋”的声响,如同水火不容,迸射出细碎的光屑。
千面人缓缓地回过头来。
这一刻,可以说是命运的安排,一缕惨淡的月光恰好穿过走廊尽头那扇破损的窗户,越过重重障碍,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脸上。我屏住呼吸,心脏狂跳,终于第一次看清了她面具之下的真容——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普通到扔进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出来。右眉骨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早已愈合,却留下了永恒的印记。眼角的细纹里,藏着与她这张脸的年龄似乎不太相符的深深疲惫与沧桑,仿佛承载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与痛苦。然而,在这样一张写满疲惫的脸上,她的嘴角竟微微上扬,像是在……笑?那笑容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承’,‘引’,‘合’……”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奇异的平静,“器灵说的三要素,总得有人……先站出来,打破这无尽的循环。”
“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对不对?”小白狐的声音也在发颤,她手腕上的驱邪绳此刻燃烧得更加剧烈,散发出灼热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的皮肤灼伤,“你会像第五卷里那些被献祭的魂仆一样,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千面人将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开,转向小白狐,眼神复杂难明。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她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片笼罩着她的血雾,以及不断收紧、深入她皮肉的血色光丝。
“值得吗?”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胸口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震撼与不解,我死死盯着她掌心不断涌出的鲜血,那血液的颜色似乎已经开始变得暗沉,失去了鲜活的光泽,“我们甚至……甚至还不知道你是谁!你为了一个四百年前的古老契约,为了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就要这样牺牲自己,值得吗?!”
千面人听到我的话,再次缓缓转过头,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那眼神深邃如海,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我见过……轮回的终点。”她的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在第三卷的镜厅里,我看到过……焚烧炉里的七具焦尸。第七具,穿着和我此刻身上一模一样的黑袍……那就是我,如果我不做些什么,我们所有人最终的下场。”
她的话语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原来,她早已预见了结局,却依然选择了这条布满荆棘与毁灭的道路。
话音刚落,咒阵的红光突然毫无征兆地暴涨,瞬间将整个走廊照得如同白昼,刺目的光芒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千面人的身体在强光中开始变得透明,如同融化的冰雪,化作无数细小的血红色光点。这些光点在空中盘旋片刻,便如同受到某种强大力量的牵引,被地面上的咒文彻底吸了进去,消失无踪。
“哐当——”
一声清脆的金属落地声响起。那把沾染了她鲜血的降魔抓,从空中掉落在冰冷的石砖上,发出沉闷的回响。此刻,钩爪上的血迹已经迅速凝固,变成了一道道诡异的黑色符文,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告诉岳博宇……”她最后的声音缥缈如烟,几乎要被风声彻底吹散,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恳求与嘱托,“别再让小白狐……当容器了……她值得……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话音未落,整个古堡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仿佛发生了强烈的地震。脚下的石砖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墙壁上落下簌簌的灰尘与碎石。祭坛入口那扇沉重无比的雕花石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地向内开启。
门后,一股难以形容的刺骨寒气汹涌而出,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瞬间将走廊里的温度降至冰点。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牙关都开始打颤。紧接着,我看见无数金色的光点如同萤火虫般从门缝里飘溢出来,在空中盘旋、飞舞,最终凝聚成七块金牌的虚影——正是我们在第八卷中,亲眼目睹严芯残魂融合的那七块镇魂金牌!它们悬浮在空中,散发着柔和而神圣的光芒,与之前的血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快走!”小白狐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她的手腕被驱邪绳烧出了焦痕,散发出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声音急促而焦虑,“她用自己的魂血暂时打开了祭坛核心,但这……这仅仅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我如梦初醒,下意识地弯腰捡起地上的降魔抓。入手的触感,竟比之前温和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刺骨,带着毁灭一切的戾气。
就在这时,器灵的声音再次在我的脑海中响起,这一次,它的语调中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机械与冰冷,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释然与……疲惫?
“‘承’已就位,只待‘引’之魂……觉醒……”
地面上,千面人用鲜血绘制的咒文光芒渐渐隐去,最终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个残缺的“承”字,深深地烙印在石砖之上,如同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以及那份沉重而伟大的牺牲。
我回头望了一眼祭坛深处那无尽的黑暗,那里仿佛是一个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充满了未知与危险。但此刻,我的心中除了恐惧,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情感。我突然明白了千面人那句“值得吗”的答案——有些牺牲,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守护,为了希望,为了打破那看似无法逆转的宿命轮回。
她用自己的生命,为我们开辟了一条通往真相,也可能是通往更深地狱的道路。而我们,除了继续前行,别无选择。
走廊里再次恢复了死寂,但这一次,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以及一种……悲壮的气息。我和小白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沉重、决心,以及一丝对未来的迷茫。
“引”,究竟是什么?“合”,又将带来怎样的结局?千面人留下的话语,严芯日记里的谜团,隐藏在我们中间的“她”……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我们心头。
但我们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我们都必须走下去。为了千面人的牺牲,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揭开这四百年前悲剧的最终真相。
我紧了紧手中的降魔抓,又摸了摸腰间发烫后逐渐恢复冰凉的铜环,深吸一口气,迈步朝着那缓缓开启的、通往未知深渊的祭坛石门走去。小白狐紧随其后,她手腕上的驱邪绳,依旧在微微发烫,仿佛在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