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未亮,军营便被嘹亮的号角声唤醒,寒风卷着雪粒拍打帐帘,透着刺骨的凉意。
嫣曦起身时,肩头还带着昨夜寒凉浸骨的余意,她简单梳洗后,便提着药箱往萧彻的营帐走去——今日需为他换药,也得叮嘱后续护理的注意事项。
帐帘掀开的瞬间,暖意夹杂着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萧彻正坐在帅案后翻看兵书,玄甲已换下,身着一身玄色短打,更显身形挺拔,肩头的纱布虽未拆开,却已不见昨日的狼狈。
见她进来,他抬眸瞥了一眼,放下兵书道:“倒挺准时。”
嫣曦走上前,拿出药箱里的器具,温声道:“将军,今日换药需拆开纱布查看伤口愈合情况,可能会有些许不适。”
萧彻颔首,抬手褪去肩头衣物,露出包扎的纱布。
嫣曦小心拆开,见伤口处的乌青色已褪去大半,皮肉渐渐结痂,长势还算不错,便松了口气,取来烈酒消毒的银剪,轻轻修剪掉边缘多余的痂皮,又敷上新的解毒药膏,动作轻柔却利落。
“毒素已散得七七八八,后续只需按时换药,无需再服清淤丸,只是仍需避着用力,约莫五日便能结痂脱落。”她一边包扎一边叮嘱,指尖不经意间擦过萧彻肩头的肌肤,触感温热结实,她下意识缩回手,动作微滞。
萧彻察觉到她的停顿,低头看了眼她垂着的眼眸,见她额角沾了点药膏碎屑,抬手便想替她拂去,指尖刚要碰到她的额头,又猛地顿住,转而咳了一声,移开目光道:“知道了,昨日那解药倒是管用,没留什么不适。”
提及昨日的毒粉调味,嫣曦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没接话,收拾好药箱便准备告退,刚走到帐门口,就见苏文渊提着一卷图谱走来,见着她便温声道:“阿七军医这是刚换完药?”
“回军师,是。”嫣曦侧身让开道路。
苏文渊走进营帐,将手中图谱放在帅案上,对着萧彻道:“将军,昨日截获的敌军粮草中,发现了几株异草,与先前营中病患所中毒素隐隐有关联,我整理了份图谱,正想请阿七军医一同看看。”
萧彻挑眉,看向嫣曦:“那正好,你也留下看看,毕竟你对毒物更懂些。”
嫣曦无法推辞,只能留下,走到帅案旁俯身查看图谱。
纸上画着几株形态奇特的草药,叶片泛着淡紫,根茎粗壮,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她凝神细辨,指尖划过图谱上的纹路,沉声道:“这是‘蚀骨草’,本身毒性微弱,但若与‘寒水莲’混合熬煮,便能制成慢性毒,使人上吐下泻、气血耗损,正是先前营中病患所中之毒的主药。”
苏文渊眼中闪过赞许,点头道:“我也觉得此草诡异,却未能辨明其名,阿七军医果然厉害。
只是这蚀骨草多生长在南疆,北境极少见到,敌军怎会带着这等草药来此,还混入粮草之中?”
“要么是特意从南疆寻来投毒,要么是营中有内奸暗中接应,提前备好此草,借敌军粮草为掩护散播毒素。”嫣曦语气笃定,这蚀骨草的特性她再清楚不过,非本地产物,能出现在北境军营,必然是人为谋划。
萧彻面色沉了下来,指节叩击着帅案,发出沉闷的声响:“内奸……看来营中藏着的蛀虫,是时候清理清理了。”他眼神锐利如刀,透着凛冽的杀意,显然对暗中作祟之人早已忍无可忍。
正说着,帐外传来亲兵的禀报,说军医营主事求见,称营中又有两名士兵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与先前的“疫病”一模一样。
三人皆是一愣,嫣曦眉头蹙起:“按说毒素已解,且已叮嘱过众人注意饮食水源,怎会再有人中毒?”
“去看看便知。”萧彻起身,披了件披风便往外走,苏文渊与嫣曦紧随其后,一同前往军医营。
抵达军医营时,两名病患正蜷缩在床上,面色苍白,不停干呕,神情痛苦不堪。
嫣曦上前查看,指尖搭在其中一人的脉搏上,又凑近闻了闻他的气息,神色愈发凝重:“仍是蚀骨草之毒,且毒性比先前更烈些,不似通过饮食散播,倒像是直接接触所致。”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病患床头摆放的药碗上,拿起药碗闻了闻,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药碗里残留着蚀骨草的毒素,是有人将毒混在了汤药里,直接喂给了病患。”
军医营主事闻言大惊,连忙跪地请罪:“将军,属下失职!未能察觉有人暗中作祟,还请将军降罪!”
“起来吧,此事怪不得你。”萧彻沉声道,目光扫过帐内的军医与杂役,眼神锐利如鹰,“敢在军医营动手脚,胆子倒是不小。传令下去,封锁军医营,所有出入人员逐一排查,不许放过任何疑点。”
亲兵领命而去,帐内气氛凝重。苏文渊走到嫣曦身边,低声道:“阿七军医,你看这投毒之人,会不会是营中熟悉药理之人?毕竟能精准将毒混入汤药,还不被察觉,绝非外行能做到。”
“大概率是,且此人必定对军医营的运作极为熟悉,知晓哪些病患无人密切看管,便于下手。”嫣曦点头,心中已有猜测,这内奸藏得极深,且行事谨慎,先前散播慢性毒扰乱军心,如今见势头被遏制,便转而针对性投毒,显然是想继续制造恐慌。
萧彻站在帐中,沉声道:“苏文渊,你带人梳理近几日出入军医营的人员名单,重点排查懂药理之人;阿七,你负责查验营中所有药材、汤药,务必找出剩余的蚀骨草,以及投毒所用的器具,务必揪出此人!”
“属下遵命。”两人齐声应下。
接下来的大半日,嫣曦都在军医营的药材库与煎药处忙碌,仔细查验每一味药材,翻看每一个药罐、每一套器具。
苏文渊则逐一询问军医营的人员,记录出入时间与行踪,排查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