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时,嫣曦刚把药箱归置妥当,帐帘便被猛地掀开,萧彻大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个沉甸甸的食盒。
“还没吃吧?”他将食盒往桌上一放,掀开盖子,里面是两碗阳春面,清汤寡水的,连点油星都见不着,面条软塌塌地卧在碗里,看着便没什么胃口。
嫣曦目光落在碗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自小以毒调味,早就吃惯了重口滋味,这般淡而无味的面条,实在难以下咽。
萧彻见她杵着不动筷子,挑眉道:“怎么?不合胃口?”
“没有。”嫣曦拿起筷子,刚要勉强往嘴里送,就听萧彻叹道:“军营里条件艰苦,不比别处,你就凑合着吃点垫垫肚子。”
说罢,他自己先端起碗吃了两口,嚼了几下便皱起眉,啧了一声:“确实没滋没味的,难以下咽。”
嫣曦心中一动,悄悄从腰间摸出个小巧的油纸包,指尖捻开,往自己碗里撒了点艳红色的粉末——那是她用赤练蛇毒腺辅以烈阳花提炼的毒粉,辣味霸道十足,用来调味再合适不过。
她飞快拌匀面条,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辛辣滋味瞬间在舌尖炸开,鲜香回甘紧随其后,顿时觉得满口生津,原本寡淡的面条也变得有了滋味。
萧彻见她吃得津津有味,眼神顿时亮了,好奇道:“你加了什么东西?这么香?”
“没什么,就是点调味的。”嫣曦含糊着应了句,顺手把油纸包往身后藏了藏。
“别藏啊,给我也来点。”萧彻说着就伸手去抢,嫣曦没防备,油纸包竟被他一把夺了过去。
他打开闻了闻,一股浓烈的辛辣气息直冲鼻腔,只当是寻常辣椒粉,毫不犹豫往自己碗里撒了些,拌匀后夹起一大口塞进嘴里。
刚嚼了两下,霸道的辣味便顺着喉咙烧了下去,萧彻瞬间被辣得倒吸一口凉气,额头猛地冒出一层冷汗,嘴唇都泛起了红,连声道:“嘶——这什么辣椒粉?这么冲!比火炭还烈!”
他正猛灌着水缓解辣味,帐帘被轻轻推开,苏文渊端着一盏油灯走了进来,见萧彻这狼狈模样,温声问道:“将军这是怎么了?这般失态。”
萧彻指着嫣曦,又指了指碗里的红粉末,气道:“这小军医藏的‘辣椒粉’,差点把我辣穿喉咙!”
苏文渊目光落在嫣曦碗中,见那红色粉末色泽艳丽异常,绝非寻常辣椒粉该有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却并未点破,只是笑着看向嫣曦:“阿七军医这调味的东西,倒显得格外特别,不知是从何处寻来的辣椒?”
嫣曦放下筷子,淡淡道:“这不是辣椒。”
萧彻刚缓过点劲,闻言愣了一下:“不是辣椒?那是什么?”
“是赤练毒腺混着烈阳花提炼的毒粉,只是辣味霸道,用来调味再好不过。”嫣曦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寻常食材一般。
“什么?!”萧彻猛地瞪大眼,手里的水碗差点摔在地上,震惊地看着碗里的面条,又看向嫣曦,语气满是不可置信,“你用毒物调味?别人见了毒物躲都来不及,你倒好,往自己碗里加,生怕自己毒不死自己是吧?”
“我自小在毒堆里泡大,万毒不侵的体质,这点东西于我而言,不过是调味料罢了。”嫣曦说着,见萧彻脸色渐渐沉下来,似是真的慌了,才慢悠悠从药箱里摸出个小巧的瓷瓶,放在桌上,“放心,早备着解药了,在这呢。”
萧彻盯着那瓷瓶,又看了看嫣曦一脸坦然的模样,又气又无奈,伸手拿起瓷瓶倒出一粒白色药丸吞下,半晌才顺过气,没好气道:“你这小子,行事倒是古怪得很,往后摆弄这些东西,可得提前说清楚!”
苏文渊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眼底笑意渐深,目光落在嫣曦清瘦的身形上,那抹不易察觉的柔和轮廓,在油灯下愈发清晰,心中的疑窦又深了几分,却只是温声道:“阿七军医医毒之术确实独到,只是这般用毒物调味,倒是闻所未闻,也难怪将军受惊。”
嫣曦没接话,低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面,却能感觉到萧彻那道带着探究与诧异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而苏文渊的视线温润却锐利,轻轻扫过她的发间、指尖,仿佛在细细揣摩着什么。
这一文一武,一个锐利如刀藏不住心思,一个温润似玉却洞察细微,显然都不是好糊弄的角色。
夜渐渐深了,军营里的巡夜号角声远远传来,裹挟着北境的寒风,透着乱世独有的肃杀。
嫣曦躺在简陋的床铺上,听着帐外隐约传来的萧彻与苏文渊的低声议事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装着毒草的布袋。
月光透过帐帘的缝隙漏进来,洒在她束着发髻的头顶,映出几分少年装扮下难掩的柔和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