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闻言,眸光中闪动着一丝诧异,紧紧地盯着他,语气中满是疑惑。
“你欲如何?”
她实在不解,金述身为戎勒右贤王,何必冒这般风险。
金述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垂着侧脸,身形矫健地跃下马背。
他那高挺的身姿站在乐安身旁,比她高出大半头,替她挡住了部分风雪。
“女使身边武艺者甚少。”
他语气平淡,目光扫过乐安身后的霍芜,带着几分考量。
这话一出,乐安身后的霍芜,脚下动了动,靴底在雪地上蹭出细微的声响。
她眸子锐利,紧盯着金述,眼神带着许多不满,他那话是在质疑她的能力?
金述不在乎霍芜的情绪,目光重新落回乐安身上,眸中有波光闪过。
他仿佛想到了去年送公主去和亲的路上,就是因暴风雪,致使她们当时的车驾与大部队分离,才惹得北慕人肆机埋伏刺杀。
此下,他恐生变故,只愿护卫乐安身边,寸步不离,他才安心。
“你们随行大多工匠,只手单拳,若遇变故,岂不危险。”
乐安目光闪过明显的不认同,她撇了撇嘴,忍不住说道。
“只怕你们戎勒人跟着我们,才不安全,毕竟图都洲百姓敌对的是你们。”
金述眸子陡然地亮了亮,闻言勾了勾唇,眉眼荡开笑意。
“确实如此。不过各位是觐朝派往戎勒的使者,拿着通行戎勒的度牒文书,现下图都洲人怒气上头,忿火中烧,没准会迁怒到你们。”
他话锋微微一转,带着责任感,语气诚恳。
“本王受命护送,便有责任护你们平安抵达戎勒王庭。”
乐安沉默片刻,思忖着倒是如此,现下城中情况未可知,万一图都洲人恼怒,迁怒她们当如何。
金述说着,他侧目向身旁的苏合使了个眼色,苏合立刻会意,微微颔首。
“我与几名会说觐朝话的亲卫,换上觐人装束,乔装成商队,与你们一同入城。如此掩人耳目,也多些安全保障,免得你们途中遭遇意外。”
苏合转身快步朝营地走去,不多时便挑选出四名精通觐语,矫健沉稳的亲卫。
乐安还未来得及再说些什么,仿佛金述的命令不容她置喙,众人已然行动了起来。
马车内只留药材放在明面上,装作商队货物的模样。
金述与留下的亲卫,则换上了觐人服饰。
大家有模有样的,一副商队老爷与随行仆从的架势。
金述身着烟蓝色玄绦锦袍,外罩一件墨色貂毛氅衣,衬得他身形笔直修长。
他将长发高束,梳成觐朝男子常见的发髻,用玉簪固定,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转眼到了下午申时,风雪渐渐停歇,阴云散去些许,露出一片明亮天光,洒在积雪的大地上,反射出光莹的光晕。
马车辘轳作响,车轮压着地上的雪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缓慢而平稳地朝着图都洲的城门方向行去。
乐安坐在马车中,撩开车帘的一角,目光紧盯前方图都洲城门。
只见城门处戒备森严,数十名手持自制武器的百姓守在那里,大概就是那所谓‘护洲队’的成员。
他们个个神色凝重,敛着眉眼,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过往的车辆与人群,依次严谨地检查着。
乐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眉头紧紧蹙起,心中满是懊恼与不安。
刚才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答应金述了呢?
他毕竟是戎勒右贤王,若被护洲队察觉,实在太冒险了!
她有些不安地侧目,看了眼马车内正位坐着的金述,他依旧一副慵懒自在的模样。
不知为何,看到他那从容不迫的神色,她皱着的眉头竟渐渐平缓了些。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金述换觐朝装束。
此下他褪去戎勒的蛮阔,换上锦袍氅衣,明朗磊落,倒像是位风度翩翩的觐朝公子。
乐安眼眸流转,没忍住多瞧了几眼,他利落地束起高发髻,优越的侧脸线条轮廓尽显。
连平日里凌厉的棱角,仿佛都被锦袍的温润所中和,变得柔和了许多。
她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垂头轻笑了一下。
她心中暗道,这般模样的金述,与往日那个神色邪冶,有些野气的戎勒右贤王,实在判若两人。
这让她还真有些不太习惯,甚至……有些陌生的顺眼。
金述眸光察觉到了她的异动,侧过头,正好对上她肆意的笑颜。
他眉梢微挑,眼中染起许多趣意,语气玩笑起来。
“梁女使这般瞧着本王,莫不是觉得这身装束,比平日里好看些?”
他这般带着戏谑的模样,与身上谦和温润的装扮十分不搭,反倒生出反差的趣味。
惹得乐安笑意汹涌,她努力克制着喉咙里涌动的笑。
她连忙收回目光,垂下头,可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一时之间,她的肩膀忍不住耸动,终是没控制住,“扑哧” 一声笑了出来。
“扑……哈哈哈哈,好看…… 是好看的,比你穿戎勒服顺眼多了。”
金述当然听出了她话里的调侃,仿佛吃瘪了一般皱了皱眉,低头左右打量起自己的装扮。
烟蓝锦袍,墨色氅衣,发髻也梳得高齐,哪里有问题?
乐安瞧着他四下打量自己,一脸困惑的样子,更是觉得有意思。
她紧紧抿着笑唇,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绪。
可还没未等她完全冷静下来,马车倏尔停下。
车身微微一晃,打断了车内的轻松氛围。
乐安与金述瞬间收敛神色,对视一眼,皆闪过一丝警惕。
只听得马车外一声浑厚的嗓音响起,厉声警备。
“你们来图都洲何事?可有过关文谍?”
乐安与金述四目对撞,默契地保持着沉默,静静等待苏合的应对。
马车外,扮作车夫的苏合立刻跳下马车,脸上堆着谦卑的笑容。
他将早就为应对突发状况而准备好的假过关文谍,递到汉子手中,语气假意讨好。
“大人,我们是从觐京来的商队,来图都洲做些药材生意,这是我们的过关文谍,您过目。”
那汉子约莫三十多岁,身材粗壮,手中拄着一把磨得发亮的花枪。
他接过文谍,眉头紧锁着仔细翻看,眸光时不时朝队伍扫视检查着。
一共两辆马车,外加七八人,看上去倒没什么异常,与寻常的觐朝商队别无二致。
汉子朝身后的两名护洲队成员使了个眼色。
那两人立刻会意,快步走向队伍后方,开始仔细检查起七八人的行囊。
“马车里都什么人?”
那汉子显然还是不放心,凛着眼眸看向身旁的马车,伸手一指。
苏合赶忙快步走到马车旁,微微躬身,语气愈发恭敬。
“回大人,马车内是我家老爷,赶路劳累,正在车内歇息。”
话音未落,那汉子便一把掀开了车帘,动作粗鲁,一股凉风瞬间侵入车内。
金述与乐安立刻抬眸,看向那掀帘的汉子,神色从容镇定。
汉子身型粗壮,阴影掩着车内,他神色警惕地打量着车内的一男一女。
他先是看向正座上的金述,下巴高扬,挑眉看向侧座上的乐安,语气审视。
“你就是这商队的老爷?那这女娘是谁?”
金述悠然自若,忽地眸光灵动一闪,嘴角微微勾了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仿佛准备蓄意‘报复’刚才乐安的‘嘲笑’。
乐安还未反应过来,正欲开口装作友人,金述却抢先一步,应付自如。
“哦……这位是在下的夫人,我们夫妻二人在觐京开了家药铺,此次是特意来图都洲收购药材,顺便看看这边的商路。”
乐安闻声,心猛地一跳,幸好她够沉静,才忍住了诧异的异动。
可暗藏在氅衣内的手,却忍不住紧紧攥起,目光偷偷斜剜着金述。
金述这是在胡说什么啊?什么夫妻?
可话他都说出口了,乐安只得强压下心中的不满,换了副僵硬温顺的神色,冲那汉子娇弱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