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9.7%】
血红的进度条,在即将突破90%的刹那,被一只无形之手狠狠掐住!
紧接着,一个崭新的、刺眼的鲜红倒计时框,蛮横地覆盖了K的全球直播画面:
【00:60:00】
【00:59:59】
【00:59:58】……
“一小时……”林薇捂住嘴,眼底不是惊喜,而是更深的恐惧。她比谁都清楚,苏清雪换这一小时,代价是什么。
帐篷里死寂一瞬,随即炸开。
“成功了?!”王锐猛地站起,撞翻了椅子。
“怎么可能……”有队员喃喃,盯着屏幕,仿佛那倒计时是幻觉。
“咳——”公共频道里,传来K那标志性的电子合成音,但这一次,平稳的声线出现了清晰的、无法掩饰的裂纹,那是混合了惊愕与被冒犯的暴怒,“干扰‘方舟协议’核心指令?凭她?!”
陈默没有去看屏幕上的六十秒倒计时。
他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掌心——那枚滚烫的怀表上。表盘内层,一行更小、更刺眼的鲜红数字,正无情跳动:
【00:04:15】
【00:04:14】
她用自己的最后四分多钟,为整个世界,偷来了六十分钟。
心脏像是被冰锥刺穿,又被滚油浇透。极致的痛楚和毁灭一切的暴怒在胸腔里咆哮,几乎要撕开他冷硬的外壳。他的指关节捏得惨白,手背上青筋虬结,怀表坚硬的边缘深深硌进皮肉,仿佛要嵌进骨头里。
他闭上眼。
半秒。
仅仅半秒。
再睁开时,所有翻涌的剧痛、恐慌、不甘,都被强行压入眼底最深处,淬炼成比南极万年冰层更冷、更硬的寒芒。
“王锐。”声音嘶哑,却像磨过的刀锋。
“在!”
“接通‘深空’备用加密频道,最高权限,全频段广播。现在。”
“是!”
三秒后,刺目的绿色指示灯亮起,代表全球所有“破晓”节点已强制接入。
陈默抓起话筒,没有任何开场白,没有任何情绪铺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与火的熔炉里锻打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砸向电波所能抵达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单位,我是陈默。”
“‘因果律炮’威胁已强制延迟——六十分钟。”
“重复,我们只有六十分钟。”
“现发布‘破晓-终章’行动最终指令。”
他的语速平稳,却字字千钧:
“第一,放弃所有次要目标,放弃防御,放弃迂回。集中你手里每一颗子弹,每一条船,每一个人——全部力量,不计代价,不计伤亡,强攻‘方舟号’。”
“第二,核心任务只有一项:解救人质。不惜一切代价,保障所有人质安全撤离。这是铁律。”
“第三,授权代码:‘破晓-终章’。此代码下达后,各区域指挥官拥有最高临机决断权。我只要一个结果——六十分钟内,‘方舟号’的甲板上,必须站满我们的人,人质必须安全。”
“第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篷内一张张或染血或沾灰的脸,最终落回掌心那跳动着【00:03:58】的怀表上,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
“我们的指挥官,正在黑塔最深处,用她最后的时间,为我们换来了这六十分钟。”
“这是她借给我们的命。”
“谁敢浪费一秒——”
他对着话筒,一字一顿,砸下鲜血般的誓言:
“我、亲、手、收、回、来。”
“行动!”
“破晓-终章!”王锐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授权代码。
命令如山崩,轰然压向全球。
下一秒,加密频道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库,轰然炸响!
“海上力量收到!”郑东海粗野的咆哮率先撞进来,背景是震耳欲聋的浪涛与爆炸,“‘黑帆’所有船听着!撞角给老子竖起来!用命换的时间,妈的就用命去花!撞不穿那铁王八,老子带头跳海喂鱼!跟紧了——撞!”
“金融组收到。”林薇的声音紧随其后,冰冷中带着破釜沉舟的精密,“所有流动资金已转向支援强攻舰队。另报告:检测到K正尝试十七种路径重连协议……他急了。我们在数据层拖住他。”
一个沙哑却异常平稳的声音接上,通讯备注闪烁着“能源组副指挥-李工”:“能源组……收到。现有可调动工程舰与爆破艇已全部转向目标坐标。我们还有十七人。”声音顿了顿,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后,是钢铁般的坚定:“够用了。周工、王工的份……我们一起算!”
三个声音,三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同样燃烧着最后的疯狂。
卫星图像上,代表各方力量的光点,从世界各个黯淡的角落骤然亮起,如同被磁石吸引,拖曳着决绝的轨迹,射向那片已被战火染红的海域。
赌注已全部推上牌桌。目标赤裸,没有遮掩。这是一场双方心知肚明的最终对决。
陈默缓缓抬头,看向主屏幕上“方舟号”那狰狞的钢铁轮廓,以及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群般开始聚集的己方光点。
“来吧,K。”他低声自语,声音里淬着冰,“看看是你的铁壳硬,还是我们这群‘借命’的人……骨头硬。”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报告!”一名通讯兵猛地转头,脸色发白,“‘方舟号’释放大规模电磁干扰云!我方超过三分之一的突击通讯频道受到强烈干扰,正在失联!”
“什么?!”
“K的反击!他想让我们变成聋子瞎子!”
帐篷内刚燃起的士气为之一滞。
陈默面不改色,甚至没有看那警报闪烁的屏幕。“启动‘蜂巢’跳频协议,所有单位按Z-7预案,改用离线加密指令包通讯。告诉郑东海和林薇,干扰是预料之中,按备用方案打。”
“是!”
命令飞速传达。无形的战场在电磁波中激烈绞杀。
陈默不再关注宏观的兵力拉扯。他慢慢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
掌心被怀表边缘硌出深红的印子,几乎见血。表壳滚烫,那鲜红的数字已跳至:【00:03:01】。
三分零一秒。
他将怀表轻轻拿起,贴向自己左胸——心脏正狂跳的位置。
就在表壳触及衣衫的瞬间——
嗡。
一丝极其微弱、截然不同的震颤,从表壳内部传来。
不是机械的嗡鸣,不是能量的波动。那感觉……更像一声极远、极轻、被压抑到极致的女性啜泣,透过金属与血肉的屏障,直接敲在他的心脏上。
陈默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将怀表举到眼前,死死盯着那布满裂痕的表盘。蓝光依旧微弱,数字依旧跳动,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他过度紧绷下的幻觉。
是她的意识……还在里面坚持?
还是这鬼东西,正在吸收她最后的……
不敢深想。
他死死攥紧怀表,将它重新用力按在心口,仿佛这样就能将那微弱的共鸣压回去,或者……留住它。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帐篷厚重的保暖层,射向远方冰面上那座沉默的、正不断溢出妖异蓝光的黑塔入口。风雪怒吼,却盖不住他嘶哑的低语,那话语轻得如同叹息,却又重得如同誓言:
“清雪。”
“撑住。”
“等我……带你回家。”
表盘上,数字跳动:【00:02:47】。
全球的炮火正在向一点汇聚。黑塔在冰原深处沉默燃烧。而掌心的倒计时与胸口的震颤,正同步丈量着一场跨越生死的赴约。
冲突的阴云已浓缩到极致。报复与拯救的齿轮,在最后的一小时里,将疯狂咬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