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市长水机场出站口,李晨三人混在人群里往外走。
六月的云省已经热得够呛,空气里一股子湿黏味。
“晨哥,阿鬼就在前面,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去了,得跟紧。”残狼压低声音说,眼睛在接机的人群里扫。
刀疤背着包,眯着眼看出口的出租车通道:“先弄辆车。没车,盯不住。”
三人走到出租车排队处,上了一辆绿色桑塔纳。
司机是个黑瘦汉子,一口云省普通话:“三位老板,克哪点?”
“师傅,跟着前面那辆白色面包车。”李晨指了指前面刚启动的一辆车,“别跟太近,也别跟丢了。”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李晨一眼,笑了:“老板,拍电影啊?”
“办事。”李晨掏出三百块钱放中控台上,“跟好了,再加两百。”
“要得!”司机把钱一收,方向盘一打,桑塔纳滑出车道。
白色面包车开得不紧不慢,沿着机场高速往市区走。李晨坐在副驾,盯着面包车的车牌。残狼和刀疤在后座,一个看左边,一个看右边。
“晨哥,有点不对。”开了二十分钟,刀疤突然说。
“怎么?”
“这面包车在绕路。”刀疤指着窗外,“这条路我熟,以前当兵时候常跑。从机场去市区,有更近的道。这车绕了三个路口了,还在往城边开。”
李晨心里一紧。阿鬼发现被跟踪了?
正想着,前面面包车突然加速,拐进了一条小巷。出租车司机赶紧跟进去,巷子窄,两边都是老房子。
“老板,这路……”司机有点犹豫。
“跟进去。”
桑塔纳钻进巷子,开了两百米,前面豁然开朗——是个小广场,停着七八辆车。白色面包车就停在广场中间,车门开着,里面没人。
“操!”残狼骂了一句。
三人下车,跑到面包车边。
车里空空如也,座位上扔着个烟盒,还是温的。
“分头找。残狼左,刀疤右,我往前。十分钟后回这儿集合。”
广场不大,但连着四五条小巷。
李晨选了正前方那条,快步走进去。巷子两边是老旧居民楼,晾衣杆横七竖八,衣服滴着水。几个老人坐在门口小板凳上,好奇地看着李晨。
“大爷,看见一个瘦高个,戴鸭舌帽的男的过去吗?”李晨问。
老人摇摇头,继续扇扇子。
李晨继续往前走,走到巷子尽头,是个十字路口。前后左右四条路,哪条都有可能。
手机震了。是残狼打来的。
“晨哥,我这边没有。”
刀疤电话也来了:“晨哥,我这边也没看见。”
李晨站在路口,点了根烟。烟抽到一半,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陌生号码,G省省城区号的座机。
“喂?”
“李晨,是我。”林雪的声音。
李晨愣了一下:“林雪?你怎么……”
“我刚在省厅查了点资料,看到有未接电话是你打的。李晨,你现在哪里呢?”
“在昆市。”
“在干什么?”
“追个人。”李晨看着空荡荡的街道,“林雪,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目标丢了,正在找。”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李晨,你是不是……在查那条线?”
“嗯。”
林雪又沉默了,这次时间更长。李晨能听见电话那头轻微的呼吸声。
“李晨,我二伯让我……可以帮忙提供一些技术支持。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试试。”
李晨眼睛一亮:“你能定位手机?”
“需要号码,而且需要时间,还要走流程。”
“号码我有。”李晨报出阿鬼的手机号,“林雪,尽快。目标很警觉,我们跟丢了。”
“等我电话。”
林雪挂了电话。李晨收起手机,回到广场。残狼和刀疤已经回来了,两人都摇头。
“晨哥,怎么办?”
“等。等电话。”
三人在广场边的小卖部门口坐下,买了三瓶水。小卖部老板是个中年妇女,一边看电视一边嗑瓜子。
“三位老板,等人啊?”老板娘搭话。
“嗯。”李晨随口应着,眼睛盯着手机。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手机一直没响。
残狼坐不住,站起来踱步:“晨哥,要不咱们再分头找找?这么干等不是办法。”
“再等等。”
又过了十分钟,手机终于响了。李晨立刻接起来:“怎么样?”
“定位到了。”林雪声音压得很低,“在昆市西山区,滇池路附近的一个仓库区。信号十分钟前在那里出现,现在还在。”
“具体地址?”
“我发你手机上。李晨,这个定位……是我通过省厅的技术部门做的。但我二伯说了,不能让你知道是他……”
“明白。”李晨打断,“谢谢。”
“李晨,你小心点。那边……可能不止阿鬼一个人。”
“知道。”
挂了电话,短信来了。一个详细地址,还有一张地图截图。
“走!”李晨站起来。
三人跑出广场,重新拦了辆出租车。司机听说是去西山仓库区,皱了皱眉:“老板,那地方偏哦,回来拉不到客。”
李晨又掏出三百:“来回都包了。”
“要得要得!”
出租车往西山区开。路上,李晨看着窗外的街景,脑子里转着林雪的话。
林国栋通过林雪提供技术支持,但不想让李晨知道是他。这老狐狸,既要用李晨查案,又要防着李晨。
既要用,又要防。
这就是那些大人物的做派。
李晨心里冷笑。不过无所谓,各取所需。林国栋要政绩,李晨要真相。至于谁利用谁,看本事。
车开了三十多分钟,到了西山区。
这边果然偏,路两边都是仓库和厂房,偶尔有几家小餐馆,看起来冷冷清清。
“师傅,前面路口停。”李晨看着手机地图,“就这儿。”
车停下。三人下车,李晨指着不远处一片蓝色铁皮屋顶的仓库区:“应该就在里面。残狼,刀疤,小心点。阿鬼可能不是一个人。”
“晨哥,要不要……”刀疤做了个手势。
“先看看。弄清楚情况再说。”
三人分散开,从三个方向靠近仓库区。李晨走正门,残狼走左侧围墙,刀疤绕到后面。
仓库区大门敞着,门口有个老头在扫地。李晨走过去,递了根烟:“大爷,问个路。这边有没有个姓王的老板?做货运的。”
老头接过烟,眯着眼看李晨:“姓王的?没有。这边都是仓库,租给外地人存货的。”
“那今天有没有看见一个瘦高个,戴鸭舌帽的男的过来?”
老头想了想:“好像有。上午来了几个人,开面包车的,进了三号仓库。”
“三号仓库在哪儿?”
“往里走,右手边第三间。”老头点了烟,“小伙子,你找他们干什么?”
“送货的,约了今天来。”李晨随口编了句,往里面走去。
仓库区里很安静,只有风吹铁皮的声音。李晨走到三号仓库附近,找了个隐蔽角落蹲下。仓库门关着,但窗户开着一条缝。
李晨悄悄靠近窗户,往里看。
仓库里堆着一些纸箱,阿鬼果然在里面。除了阿鬼,还有三个人——两个壮汉,一个戴眼镜的瘦子。四个人正围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几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是白色粉末。
阿鬼拿起一袋,对着光看了看,又用手指沾了点,放舌尖尝了尝。
“纯度可以。”阿鬼说,“老规矩,先付三成定金,货到付清。”
戴眼镜的瘦子点头:“钱带来了。但阿鬼,这次要的量大,路上要确保安全。”
“放心。这条线我已经走熟了,从来没出过事。”
李晨屏住呼吸,掏出手机,打开录像。
这时,残狼和刀疤也从两边摸过来了。残狼指了指仓库门,做了个手势——要不要进去?
李晨摇摇头,示意再等等。
仓库里,交易继续。瘦子从手提箱里拿出几沓钱,推给阿鬼。阿鬼数了数,装进自己包里。
正数着,阿鬼手机突然响了。
阿鬼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变了。
“什么?有人跟?”阿鬼站起来,走到窗边,“长什么样?”
李晨赶紧缩回身子。
“走!”阿鬼挂了电话,对那三人说,“这地方不能待了,赶紧撤!”
仓库里一阵骚乱。李晨知道不能再等了,对残狼和刀疤一挥手:“上!”
三人冲进仓库。
阿鬼看见李晨,眼睛瞪圆了:“是你?!”
“阿鬼,好久不见。”李晨盯着阿鬼手里的钱,“生意不错啊。”
那两个壮汉想动手,刀疤和残狼已经迎上去了。仓库里顿时乱成一团。
阿鬼反应快,抓起桌上的毒品袋子就往门口跑。李晨追上去,一把抓住阿鬼的背包带子。
“放手!”阿鬼回身就是一拳。
李晨侧身躲过,一脚踹在阿鬼肚子上。阿鬼闷哼一声,手里的毒品袋子掉在地上,白色粉末撒了一地。
“操!”阿鬼红了眼,从腰间抽出把匕首。
李晨后退一步,盯着阿鬼手里的刀。两人对峙着,仓库另一边,刀疤和残狼已经放倒了那两个壮汉,正跟戴眼镜的瘦子纠缠。
“阿鬼,放下刀。是不是龙四海让你来云省的。”
“你他妈知道个屁!”阿鬼啐了一口。
“那你知道不知道贵利高那条线,龙四海掺和了多少?”
阿鬼脸色一变:“什么贵利高,龙四海老子不认识。”
“不认识?阿鬼,贵利高死之前,跟龙四海见过面。别以为我不知道。”
阿鬼眼神闪烁,突然把匕首往李晨一扔,转身就跑。
李晨躲开匕首,追上去。
阿鬼跑出仓库,往仓库区深处钻。李晨紧追不舍,两人在仓库间的小巷里穿梭。
追了大概两百米,前面是个死胡同。
阿鬼停住,转过身,喘着粗气看着李晨。
“李晨,你追我干什么?”阿鬼靠着墙,“我就一个跑腿的,你抓了我,有什么用?”
“有用没用,抓了再说。”李晨一步步逼近。
阿鬼突然笑了:“李晨,你知不知道,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谁?”
“背后那个你惹不起的人。”
“是谁?”
“我不能说。说了,我全家都得死。”
“你不说,现在就得死。”
阿鬼盯着李晨,看了几秒,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药瓶,拧开盖子就往嘴里倒。
李晨冲上去,一把打掉药瓶。但已经晚了,阿鬼吞下去几粒药丸,脸色迅速变白。
“你……”李晨抓住阿鬼衣领。
阿鬼嘴角流出白沫,眼睛开始翻白:“李晨……你会后悔的……那个人……会来找你……”
话没说完,阿鬼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李晨蹲下,探了探阿鬼的鼻息——还有气,但很弱。
“残狼!刀疤!”李晨大喊。
残狼和刀疤跑过来,看见地上的阿鬼,都愣住了。
“送医院?”
“来不及了。而且送医院,事情就闹大了。”
“那怎么办?”
李晨看着阿鬼惨白的脸,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
阿鬼吞药自尽,是不想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到底是谁?
“刀疤,处理一下现场。残狼,把仓库里那几个人控制住。我打个电话。”
李晨走到一边,拨通了林雪的号码。
电话接通,林雪急切地问:“李晨,怎么样了?”
“阿鬼抓到了,但吞药了,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