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带来远处池塘的荷香。
萧御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中已恢复了往日的冰冷清明。
不管内心如何翻涌,他都不能表现出来。苏蔓是一枚棋子,是他棋盘上重要的布局。而棋手,永远不能对棋子产生多余的感情。
这是原则,也是底线。
他转身,朝书房走去。那里还有堆积如山的公文,还有西山军务的后续,还有朝堂上暗流涌动的博弈。
至于苏蔓……
就让她暂时待在那个安静的院子里吧。
等他理清头绪,等局势明朗,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月光下,他的背影挺拔孤傲,仿佛一座永不融化的冰山。
而在听雪轩内,苏蔓其实并未入睡。
她点着萧御给的安神香,那香气清冽温和,确实让人心神安宁。但她睡不着。
她睁着眼,望着帐顶,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萧御今夜的一举一动。
他捏着她下巴时的力道,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痛色,他扔下安神香时生硬的语气,还有他临走前那句“值不值得,本王说了算”。
这个人,太矛盾了。
像一团迷雾,她看不清,也猜不透。
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是守夜的秋菊在廊下走动。苏蔓想起萧御的话——“刘太医……暂时不要接触了”。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那他为什么还留着秋菊?为什么还让她守夜?
苏蔓想不明白,只觉得头脑昏沉。安神香的药效渐渐上来,意识开始模糊。
在彻底沉入梦境前,她最后一个念头是:
萧御,你究竟……是敌是友?
无人回答。
只有夜色深沉,星河寂寥。
翌日清晨,萧御进宫面圣。
雨后初晴,宫墙朱红如洗,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光芒。萧御一身亲王常服,腰悬玉带,步履沉稳地穿过重重宫门。所过之处,内侍宫娥纷纷避让行礼,无人敢抬头直视这位以冷峻铁腕着称的年轻亲王。
养心殿内,檀香袅袅。嘉隆帝正批阅奏折,见萧御进来,搁下朱笔,露出慈和笑意:“御儿来了。西山军务可还顺利?”
“托父皇洪福,一切安好。”萧御单膝跪地,“儿臣已整编完西山大营,军械粮草皆已清点入库。这是详细奏报。”
他将奏折呈上,嘉隆帝粗略翻看,满意点头:“你办事,朕放心。”顿了顿,又道,“听说你昨夜连夜回京?可是京中有急事?”
萧御垂眸:“澄心园有些琐事需处理,不敢劳父皇挂心。”
“澄心园……”嘉隆帝若有所思,“是那个苏家丫头住的地方?”
“是。”
殿内静了一瞬。嘉隆帝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拨动浮叶:“朕记得,苏崇山当年的案子……是你一手经办的。”
萧御背脊微不可察地绷紧:“是。”
“那丫头,可还安分?”
“她病体未愈,一直在园中静养,未曾外出。”
“嗯。”嘉隆帝呷了口茶,语气随意,“皇后前几日跟朕提起,说那丫头可怜,想召进宫来瞧瞧。朕想着她毕竟是罪臣之女,不便入宫,便让周院判去诊了脉。如何?病得可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