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要走，却又停住，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扔在她被子上。
是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刘太医配的安神香，”他背对着她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睡不着就点一支，别硬撑。”
说完，他大步离去，门帘落下，隔绝了外间的风雨声。
苏蔓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那包安神香，又看向空荡荡的门口。
掌心被指甲掐出的伤口还在渗血，下巴的疼痛也未消散。可心里，却翻涌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萧御……到底在想什么？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她发现自己，竟有些害怕去深究这个问题的答案。
窗外，雨渐渐停了。
远处传来三更的梆子声。
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
萧御离开听雪轩后，径直走向西院的柴房。
雨已经完全停了，月光从云隙间漏下来，将青石板路上的积水照得亮晶晶的。夜风吹过，带着雨后特有的泥土腥气。雷振提着灯笼跟在身后，屏息凝神，不敢多言。
柴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两个护卫守在门外，见萧御到来，连忙躬身行礼。
“人怎么样了？”萧御问。
“回王爷，张婆子一直哭，说要见孙子最后一面。”其中一个护卫低声禀报，“属下按您的吩咐，没给她吃喝，但也没用刑。”
萧御推门而入。
柴房里堆着半人高的木柴，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墙角一盏油灯如豆，勉强照亮蜷缩在草堆上的身影。张婆子听见动静，猛地抬起头，昏花的老眼在看清来人后骤然睁大，随即又黯淡下去。
她挣扎着爬起，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王、王爷……老奴冤枉……老奴真的只是去抓药……”
萧御没说话，缓缓踱步，靴子踩在散落的草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在柴房中央站定，环视四周。逼仄的空间，简陋的陈设，一切都符合一个普通粗使婆子的处境。
可偏偏就是这个婆子，搅动了澄心园这潭看似平静的水。
“起来说话。”萧御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张婆子颤抖着起身，却不敢站直，依旧佝偻着背，双手紧张地绞着粗布衣角。灯光将她苍老的影子投在墙上，微微晃动。
“你孙子，叫张宝儿？”萧御问，语气平淡得像在拉家常，“今年八岁，住在城西榆树巷，得的是肺痨。”
张婆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惧：“王、王爷怎么知道……”
“本王既然要查，自然能查到。”萧御看着她，“济世堂的刘太医，上个月开始给你孙子看诊。药方本王也看过了，是治痨症的正经方子，没什么问题。”
张婆子脸色稍缓，刚要说什么，却被萧御下一句话钉在原地。
“但问题在于，”萧御缓缓转身，目光如利箭般射向她，“刘太医给你孙子的药，从来只收半价。而你这三个月从府里支取的月钱，加上所有赏钱，算下来刚好够付药费——如果你真的按方抓全了药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