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叽。
铁牛拔出陷进烂泥里的右脚，带起一团黑乎乎、黏答答的浆液。
“呕——”
这汉子没忍住，捂着鼻子干呕了一声，“大哥，这啥地界啊？比茅坑还臭！咱们不在淡马锡数钱，跑这鸟不拉屎的林子里钻什么？”
这里是苏门答腊岛的腹地，距离海岸线三十里的原始雨林。
四周的树木长得有些畸形，叶片发黑，树干上挂满了不知名的藤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硫磺味和焦油味，熏得人眼睛生疼。
周辰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根削尖的木棍。他没有穿龙袍，只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粗布短打，裤腿扎得紧紧的。
“别废话。”
周辰用木棍拨开挡路的灌木丛，“朕带你们来找宝贝。”
“宝贝？”
铁牛瞪大了牛眼，四下张望，“这烂泥坑里能有啥宝贝？金子？”
“比金子更贵。”
周辰停下脚步。
前方，豁然开朗。
这不再是丛林，而是一片死寂的湖泊。
但这湖水不是绿的，也不是蓝的，而是黑的。漆黑如墨，粘稠如胶。湖面上冒着一个个巨大的气泡，气泡破裂，喷出一股股肉眼可见的黄褐色气体。
阳光照在湖面上，反射出五彩斑斓的油光，却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湖边没有任何活物，连鸟都不敢飞过这片水域。
“这是……”
凌素跟在后面，用手帕捂着口鼻，眼神中满是震惊，“猛火油？这么多？”
在北境，猛火油按桶算，已经是战略物资。而在这里，猛火油聚成了湖，流成了河。
“这叫原油。”
周辰走到湖边，蹲下身。
他伸出木棍，探入黑水中搅了搅，提起来时，木棍上挂满了粘稠的黑色液体，拉出长长的丝。
“点火。”周辰把木棍递给铁牛。
铁牛掏出火折子，刚一凑近。
呼！
木棍顶端瞬间腾起一团橘红色的烈焰，火势猛烈，且伴随着浓黑的烟雾。
“好家伙！”铁牛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棍子扔了，“这玩意儿沾上就着啊！”
“这就是朕要找的东西。”
周辰看着那团火焰，眼中倒映着跳动的火光。
在这个时代，没人知道这黑水意味着什么。但在周辰眼里，这是工业的血液，是内燃机的粮食，是未来世界的霸权基石。
只是……
“凌素。”周辰把燃烧的木棍插进土里。
“在。”
“以现在的工艺，能提炼出清油（煤油\/汽油前身）吗？”
凌素走上前，用银勺取了一点原油，放在鼻端闻了闻，又用手指搓了搓。
“难。”
她摇了摇头，“这东西杂质太多，太粘。如果要提炼，需要极高的温度和复杂的冷凝设备。现在的蒸馏塔还做不到那么精细，强行提炼，容易炸炉。”
没有内燃机，提炼出汽油也只是极易燃的危险品。没有柴油机，这东西推不动战舰。
周辰沉默了片刻。
科技树的攀升不是一蹴而就的。饭要一口口吃。
“既然做不了动力，那就做武器。”
周辰站起身，目光冷冽，“这东西粘性大，烧得久，还不怕水。如果把它装进陶罐里，或者灌进喷火柜里……”
“那就是地狱火。”凌素接过了话茬，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如果在里面加点白糖和生胶……”
“那就谁也扑不灭了。”
周辰笑了笑，拍掉手上的黑灰。
“传令。”
“把这片区域，方圆百里，划为皇家禁地。除了工部的采油队和黑狼卫，任何人不得靠近。擅入者，杀无赦。”
“另外，在这里建个码头。朕要用船把这些黑水运出去。”
铁牛挠挠头：“大哥，运这臭水干啥？”
周辰转过身，目光投向北方的大海。
那里，海风正烈。
“西洋人的联合舰队不是要来了吗？”
周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们船多，那是好事。船多了，烧起来才壮观。”
“朕要给他们准备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
……
三日后，淡马锡港。
巨大的定远号静静地停泊在码头上。工人们正在往船舱里搬运一个个贴着封条的黑铁桶。
桶身上画着红色的骷髅标志。
“陛下，全部装填完毕。”
石香姑一身戎装，快步走上舰桥，“第一舰队五十艘战舰，加上收编的海盗船和商船改造成的火船，共计三百艘，随时可以出击。”
“联合舰队到哪了？”周辰问。
“据探子回报，他们已经过了爪哇海，正在向北推进。领头的是英国人的‘胜利号’，一百二十门炮的一级战列舰。总兵力……超过两百艘战舰。”
两百艘。
这是大航海时代以来，东方海域出现过的最大规模的西方舰队。
“两百艘……”
周辰站在海图桌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们是想一口气吞了我们。”
“那就让他们吞。”
周辰猛地抬起头，眼中战意沸腾。
“传令全军！拔锚！起航！”
“目标：南海！”
“告诉所有的舰长，这一次，不用节约弹药。尤其是那些黑桶……”
周辰抓起桌上的天子剑，大步走出指挥室。
海风迎面吹来，吹得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朕要让这片大海，烧上三天三夜！”
呜——！！！
定远号拉响了凄厉的汽笛。
滚滚黑烟从烟囱里喷涌而出，遮蔽了天空。巨大的螺旋桨搅碎了海浪，推动着钢铁巨舰驶向深蓝。
而在它的身后，数百艘战舰紧紧跟随。
大周帝国的海军，像是一群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游向了那场注定要载入史册的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