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外,气氛凝滞如铁。
沈逸与芸娘带着一队全副武装、戴着特制面罩的青鸾卫匆匆赶到时,殿外广场已被冯镇远亲率的禁军精锐封锁得水泄不通。所有太监宫女、值守侍卫、太医乃至几位闻讯赶来的内阁大臣,都被隔离在远处,人人面色惊惶,交头接耳,空气中弥漫着不安与恐惧。
冯镇远迎上来,脸色极其难看,压低声音:“国公,黑水就在偏殿廊下,已用铜盆罩住,但……气息诡异,靠近者皆有心悸头晕之感。陛下内殿已加派三重可靠人手看守,脉案在此。”他递上一份太医匆忙写就的记录。
沈逸快速扫过,目光停在“寅时三刻,脉现游丝冰寒,如触玄冰,片刻即复”这句上。他看向芸娘。
芸娘早已戴上特制的手套,手持一个罗盘状、指针不断颤动的简易能量探测仪(婉儿团队赶制),仪器的符文正发出微弱的红光。“夫君,此地残留的‘寂灭’侵蚀气息虽淡,但极为精纯,绝非自然消散所能遗留。那名太监……很可能是被种下的‘种子’在特定条件下‘成熟’爆发了,或是被某种方式‘引爆’。”
沈逸眼神冰冷。他走到被隔离的人群前,目光如刀般扫过每一张惶恐的脸。这些人里有服侍皇帝多年的老太监,有出身清白的侍卫,也有医术精湛的太医。谁是那个“特定条件”?谁是“引爆”的推手?
“所有人听着!”沈逸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窃窃私语,“养心殿出现邪祟之物,危害陛下龙体,更危及皇宫安危!本公受命监国,有肃清奸邪、护卫天子之责!从现在起,所有人不得离开此地半步!接受检查!”
他话音刚落,几名青鸾卫便推过来几台连夜从青岚调运来的、造型奇特的“安检”设备——这是基于秩序核心碎片原理和能量探测技术,由婉儿秀儿团队紧急改造的“低功率广谱秩序场发生与异常波动检测仪”。虽然粗糙,但用于检测明显的“寂灭”污染或近期接触过强烈负面能量的人员,应该有效。
“所有人,依次通过此门,在右侧铜盆处停留三息!”青鸾卫队长厉声喝道。
人群一阵骚动,但在禁军明晃晃的刀锋和沈逸冰冷的目光下,只得排成长队,忐忑不安地依次通过那道闪烁着柔和白光的“安检门”。
大部分人都正常通过,仪器只是轻微闪烁。但当轮到一名负责陛下煎药的小太监时,仪器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顶端的红色符文剧烈闪烁!
“拿下!”沈逸厉喝。
两名青鸾卫如狼似虎扑上,瞬间将那小太监按倒在地。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哭喊:“冤枉啊!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奴才只是按方煎药……”
沈逸根本不听辩解,对芸娘一点头。芸娘上前,取出一枚细长的、顶端镶嵌着微小秩序结晶的银针,轻轻刺入小太监的指尖。银针瞬间由亮转暗,针尖浮现出一缕细若发丝的黑气!
“他近期接触过强烈的‘寂灭’污染物,至少在三日内!”芸娘肯定道。
“搜身!查他住处!”沈逸下令。
很快,从小太监住处一个极其隐秘的墙砖缝隙里,搜出了一个用油纸包裹、散发着淡淡腥臭的小木偶。木偶雕刻粗糙,但心口位置插着一根黑色的细针,针上沾染着早已干涸的、暗红色的可疑痕迹,木偶背面则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写着一个生辰八字——正是当今天子李灏的八字!
“巫蛊厌胜之术!”一位老臣失声惊呼,脸色惨白。这可是宫廷大忌,最恶毒的诅咒!
小太监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说!谁指使你的?这木偶和黑针从何而来?”沈逸逼问,同时灵觉死死锁住小太监,防止他突然自尽或被灭口。
“是……是景王爷宫里的刘公公……给的……他说……说只要把这木偶放在靠近陛下药炉的地方……就能……就能让奴才多得赏钱……奴才不知道这是害人的东西啊!”小太监崩溃哭诉。
景王!虽然已被软禁在王府,但其宫中残余势力仍在!
“立刻包围景王府!捉拿刘姓太监及所有相关人等!反抗者,格杀勿论!”沈逸毫不犹豫下令。这不仅仅是巫蛊,更是利用“寂灭”力量谋害皇帝的铁证!景王及其背后的势力,看来已经狗急跳墙,不惜动用这种禁忌手段!
冯镇远立刻领命而去,禁军雷厉风行。
沈逸则和芸娘快步进入养心殿内殿。层层幔帐之后,龙榻上,皇帝李灏双目紧闭,面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呼吸微弱。芸娘立刻上前仔细诊脉,又用各种仪器检测,眉头越皱越紧。
“如何?”沈逸问。
“陛下体内……确实有一股极寒的异种能量盘踞在心脉附近,与脉案记载的‘冰寒’相符。这能量性质阴毒,正在缓慢侵蚀陛下生机,若非陛下本身真龙之气浑厚,又有之前秘药吊命,恐怕早已……而且,它似乎与外界的‘寂灭’气息有某种呼应,刚才那名太监爆发,可能刺激了它。”芸娘语气沉重,“必须尽快设法驱除或化解,否则……”
“用秩序核心碎片的力量呢?”沈逸看向手中碎片。
“可以尝试,但必须极其小心。陛下此刻极度虚弱,龙气与那股异种能量纠缠不清,强行驱散可能伤及陛下根本。需要配合药物和针灸,徐徐图之。”芸娘思索道,“妾身需要时间配药,并设计一套稳妥的施术方案。”
“要多久?”
“至少十二个时辰。”
“好,就在这养心殿内准备。所需药材、器械,立即从青岚和太医院调集,你全权负责。”沈逸果断道,“我会亲自在此坐镇,确保万无一失。”
就在这时,楚潇潇匆匆入内,面色凝重地递上一份密报:“夫君,听风阁在景王府的人拼死传出消息——景王……不见了!王府内发现一条隐秘地道,通往城外!冯将军正在追查。另外,搜查刘公公房间时,发现了一些与西南土语相关的密信碎片,还有……半张海图,指向东南海外那片我们监视的群岛!”
景王潜逃?还与海外邪教有直接联系?!
沈逸眼中寒芒暴涨。原来如此!景王不甘失败,竟暗中勾结“归渊”邪教,利用邪术谋害皇帝,甚至可能想借邪教之力翻盘!如今事情败露,立刻潜逃,必然是去投奔海外据点!
“好一个李珏!通敌叛国,弑君谋逆,其罪当诛九族!”沈逸怒极反笑,“传令:景王李珏,勾结邪教,谋害天子,罪证确凿,即削去王爵,贬为庶人,天下通缉!凡能擒杀或提供其准确下落者,赏金十万,封爵!”
这道命令一旦发出,景王将彻底成为丧家之犬,再无翻身可能。
“还有,”沈逸看向楚潇潇,“将我们掌握的关于‘归渊’邪教的部分信息(可公开的),特别是其利用邪术害人、意图颠覆朝廷的罪行,以监国公署名义昭告天下!重点揭露他们与某些皇室败类(指景王)、无良商贾(指陈万财之流)的勾结!我们要占据大义名分,从舆论上彻底剿灭他们!”
“同时,令‘影刃’海外侦缉组,做好出击准备!一旦锁定景王或‘归渊’高层在海外岛屿的确切位置,随时待命,进行跨海斩首或抓捕行动!”
“是!”楚潇潇领命,迅速离去布置。这一系列组合拳,不仅要抓人,更要诛心,彻底瓦解“归渊”邪教在帝国内部的潜在根基和景王残存的影响力。
沈逸安排完这些,又对殿内一位一直沉默旁观的、白发苍苍的老太监——皇帝贴身大太监曹安,沉声道:“曹公公,陛下安危,系于你我。这十二个时辰,养心殿许进不许出,一切用度由芸夫人亲自查验。殿内所有人员,包括你我在内,皆需再次接受更严格的检查,并服下芸夫人调配的防疫药剂。可能做到?”
曹安深深一躬,老泪纵横:“老奴伺候陛下三十年,此心可鉴日月!一切但凭监国公吩咐!只要能救回陛下,老奴这把老骨头,任凭驱使!”
沈逸点点头,这位老太监的忠诚,他还是信得过的。
接下来的一整天,养心殿内外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芸娘带领太医和从青岚调来的助手,在偏殿紧急配置药物、调试器械;冯镇远派兵彻底搜查皇宫每一个角落,又揪出几个与景王府有瓜葛或行迹可疑的低级宫人;楚潇潇则指挥听风阁,将“景王勾结邪教谋逆”的消息和部分证据,通过快马和隐秘渠道,飞速传遍天下。
沈逸自己则寸步不离养心殿,一边处理不断送来的紧急政务(新政在各地推行遇到的阻力、北境边军的安抚、江南商税改革的进展等),一边随时关注皇帝的状况。
夜幕再次降临时,芸娘终于准备好了。
内殿烛火通明,闲杂人等都已被清空,只剩沈逸、芸娘、曹安以及两名绝对可靠的青鸾卫高手护法。
皇帝李灏被扶起,靠坐在特制的软榻上,芸娘以金针渡穴,封锁其心脉周围要穴,又以特制的、融入了秩序能量粉末的药膏涂抹其胸腹。然后,她看向沈逸,郑重地点点头。
沈逸再次取出秩序核心碎片,这一次,他将碎片轻轻悬于皇帝心口上方三寸之处。他闭目凝神,将自身状态调整到空灵,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碎片中那浩瀚而温和的秩序力量,化作一丝丝比头发还细的暖流,如同最灵巧的织工,缓缓探入皇帝体内,靠近那团盘踞的冰寒异种能量。
过程极其缓慢,容不得半分差错。沈逸的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芸娘则紧张地监测着皇帝的脉搏和气息。
那冰寒能量遇到秩序暖流,如同遇到天敌,剧烈地反抗、收缩,甚至试图反扑。但沈逸操控的秩序力量绵绵不绝,又坚韧无比,一步步将其包裹、渗透、消磨。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殿外万籁俱寂,殿内落针可闻。
突然,皇帝李灏的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哼,嘴角溢出一缕暗黑色的淤血!曹安吓得差点惊呼出声,被芸娘眼神制止。
沈逸精神一振,他知道,这是那阴毒能量被逼出体表的征兆!他更加专注,加大了秩序力量的输出。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皇帝脸上的青灰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虽然依旧苍白,却恢复了一丝生气。他胸口那团顽固的冰寒能量,终于在秩序力量的持续净化下,彻底消散!
沈逸缓缓收回力量,秩序核心碎片的光芒也黯淡下来。他长舒一口气,感觉心神俱疲,但看到皇帝逐渐平稳的呼吸和恢复血色的面容,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芸娘立刻上前再次诊脉,片刻后,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脉象虽弱,但那股阴寒已除,生机开始复苏!陛下……有救了!只需后续精心调养,辅以汤药,当可逐渐康复!”
曹安闻言,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沈逸和芸娘连连叩首:“天佑大庆!老奴……老奴代陛下,谢过监国公!谢过芸夫人救命之恩!”
沈逸扶起曹安,也是心潮起伏。救回皇帝,不仅是因为君臣之情,更是稳定朝局、继续推行新政、对抗内外威胁的关键!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楚潇潇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凝重交织的神色。
“夫君!景王有消息了!”她压低声音,“冯将军顺着地道追出百里,在运河码头截获了景王准备登船的一行人!经过激战,大部分护卫被歼,但……景王被几个身手诡异、疑似‘归渊’教徒的人拼死救走,乘快船顺运河南下,方向直指出海口!我们的人正在水陆并进追击!另外,追击过程中,我们的人从一名被击毙的‘归渊’教徒身上,搜出了这个——”
楚潇潇递上一个用油布包裹的扁平物体。
沈逸接过,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块非金非木的黑色薄片,薄片上刻着密密麻麻、极其微小的诡异符号和星图。这星图的一部分,沈逸竟然感觉有些眼熟——似乎与“望舒”文明曾经传递过来的、关于“归亡者”活动星域的某些残破星图,有那么一丝隐约的对应关系!
“这是……”沈逸瞳孔微缩。
“还有,”楚潇潇继续道,“听风阁从江南陈府残余账目中破译出一条关键信息:代号‘归渊’的账户,在过去三年,曾向西南边境外的‘南诏国’某个隐秘寺庙,转移过数笔巨额资金,名义是‘供奉香火’。而那寺庙,根据西南线报,似乎……与‘守夜人’有些渊源,至少,有当地山民曾看到过类似装束的神秘人在寺庙附近出没。”
景王逃往海外邪教巢穴,“归渊”与西南“守夜人”可能存在某种复杂关系(或许是敌对,或许是利用),而眼前这黑色薄片,又隐隐指向星空……
沈逸感觉,一张更加庞大、更加错综复杂的网,正在缓缓浮现。而网的中心,似乎不仅仅是“归渊”邪教,还牵扯到了星球之外。
他收好黑色薄片,看向龙榻上呼吸渐渐平稳的皇帝,又看向殿外沉沉的夜色。
“先全力救治陛下,稳定朝局。追捕景王和清剿‘归渊’在帝国境内的残余势力,是当前第一要务。”沈逸沉声道,“至于这薄片和海外的账……等陛下醒来,朝局稳固,我们再……好好跟他们算!”
他的目光,仿佛已穿越重重殿宇,投向那波涛诡谲的南方大海,和更加深邃无垠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