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高丽代表的拜访似乎还在进行,隐约能听到阿尔丹老师平稳的应对声和金在勋偶尔提高音量的、带着偶像特有亲和力的笑声。
但这些都与二楼会客室内的两人无关。
话题从稍显敏感的政治意图辨析,转向了更生活化、更轻松的方向。
凌默似乎对雪莉尔那个遥远的、被冰雪覆盖的国度产生了些许兴趣。
“你们国家的人,平时说话,也会像外面很多人那样,有很多……嗯,潜台词吗?”
凌默倚在沙发里,语气带着闲聊般的随意,目光却饶有兴致地看着雪莉尔,
“比如说,告别的时候常说有空常联系,其实可能很久都不会联系;
或者,答应了什么事情,最后来一句下次一定,但这个下次可能遥遥无期;
再比如,有空请你吃饭,但具体什么时候、在哪里吃,永远是个谜。”
他用华语描述着这些常见的、带着点人情世故微妙色彩的客套话,不知道雪莉尔是否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文化内涵。
雪莉尔听着,冰蓝色的眼眸眨了眨,随即,那花瓣般的唇边漾开一个无声却极其生动的笑容。
那笑容里带着了然,也带着一丝对她所理解的、外面世界这种“言不由衷”的淡淡莞尔。
她拿起写字板,毫不犹豫地写下:
「不会。」
两个字,简洁有力。然后她似乎觉得太绝对,又补充了一句:
「我们那里,人少,天地辽阔,说出来的话,像落在雪地上的脚印,清晰,需要负责。承诺了,就会尽力去做。如果做不到,就不会轻易说出口。」
她的描述带着诗意的画面感,却也清晰地勾勒出一个相对简单、直接、重诺的民风环境。这倒是与雪山之国给人的神秘、纯净印象颇为契合。
凌默看着她的解释,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即,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眉毛微挑,脸上露出一抹促狭的笑意,话锋一转:
“哦?是吗?那倒是奇怪了。”
雪莉尔疑惑地看向他,不明白哪里奇怪。
凌默好整以暇地继续说道:“我记得上次分别的时候,好像有人说过,等下次见面,要亲手做她家乡的特色美食给我尝尝,以表感谢。”
他故意放慢了语速,目光在雪莉尔脸上逡巡,“怎么,我这次人都来了,坐这儿半天了,也没见某人提这茬啊?
该不会是……你们雪山之国的下次,也跟外面一样,是遥遥无期的代名词?”
!!!
雪莉尔愣住了,冰蓝色的眼睛微微睁大。
她迅速回想,没错!上次治疗结束时,她确实在写字板上写过类似的话,表达对凌默的感激,并说希望下次有机会能亲手烹制家乡的雪莲羹和冰晶糕给他品尝。
当时是真情实感的邀请,绝无虚言。
被凌默这么一“质问”,她顿时有些慌了,白皙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晕,连忙在写字板上急切地书写解释:
「不是的!我记得!我真的想做的!只是……只是今天您来得突然,我没有提前准备食材!那些食材需要特别的处理,有些是从国内带来的,一时来不及……」
她写得又快又急,生怕凌默误会她只是随口客套。
写到最后,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急切和一丝委屈,仿佛在说:我真的不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
看着雪莉尔急于解释、脸颊绯红的可爱模样,凌默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他本就是在逗她。
雪莉尔解释完,似乎也意识到凌默可能是在开玩笑,但话已出口,她便认真地在写字板上补了一句承诺:
「下次!下次您来之前告诉我,我一定提前准备好!下次一定!」
写完“下次一定”这四个字,她自己也猛然顿住了。
这不是刚刚凌默拿来举例的、带有“潜台词”的典型客套话吗?自己怎么下意识就用上了?
她看着屏幕上的字,又抬头看看凌默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瞬间明白自己“中计”了!
一股混合着羞窘和好笑的情绪涌上心头,她自己先忍不住,“噗嗤”一声无声地笑了出来,肩膀轻轻耸动,冰蓝色的眼眸弯成了两弯月牙,里面漾满了灵动而无奈的笑意。
那笑容如同春雪初融,干净剔透,又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与风情,格外动人。
她笑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凌默,眼神里仿佛在说:你看,都被你带坏了!我也学会“下次一定”了!
凌默看着她这副自投罗网又笑自己的可爱模样,终于也忍俊不禁,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接上她的话:
“嗯,好。那就……下次一定。”
他将“下次一定”这四个字说得字正腔圆,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调侃。
“下次一定!”
两人几乎同时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然后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凌默的笑声低沉悦耳,雪莉尔的笑无声却眉眼弯弯,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这一刻,什么圣女身份,什么文化使者,什么先天顽疾,仿佛都被这轻松的笑声暂时驱散。
他们就像两个发现了共同笑点的普通朋友,分享着一段简单却愉快的默契时光。
会客室内的轻松笑声被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殿下,” 门外传来女官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为难,“阿尔丹大祭司请您下去一趟。高丽国的代表……似乎有重要的事情想与您当面交流。”
雪莉尔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和不情愿。她看向凌默,眼神里满是歉意。
凌默理解地点了点头,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低声道:“去吧,正事要紧。”
雪莉尔这才稍稍安心,她快速在写字板上写下「抱歉,我去去就回。请您务必等我一下。」然后对着凌默郑重地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裙和表情,恢复了圣女那端庄矜持的姿态,跟着女官离开了会客室。
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凌默一人。他走到窗边,借着窗帘的缝隙,看着楼下客厅明亮的灯光和晃动的人影。
虽然听不清具体谈话,但能看到雪莉尔在阿尔丹的陪同下,与高丽国代表和金在勋相对而坐。
楼下客厅。
气氛远不如二楼会客室那般轻松。阿尔丹大祭司面带得体的微笑,但眼神中保持着审慎的疏离。
雪莉尔静静地坐在老师身旁,冰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一尊精致的冰雪雕塑,美丽却难以接近。
高丽国副代表姓朴,是个精干的中年人,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热情笑容,但眼底的精明一览无余。
金在勋则坐在稍侧的位置,姿态优雅,笑容极具感染力,试图用他明星的魅力软化气氛。
“再次深夜打扰,实在抱歉,阿尔丹大祭司,雪莉尔殿下。” 朴代表欠了欠身,语气诚恳,
“只是关于我们昨日提及的,希望能为尊贵的殿下引荐我国顶尖医疗团队一事,国内给予了最高级别的重视和反馈。
我们特意请来了在神经语言学领域享有国际声誉的权博士的团队资料和初步方案,希望殿下和大祭司能再给一次机会,看看是否有合作的可能。”
说着,他示意随从将一份制作精美的册子递上。
阿尔丹接过册子,并未立刻翻看,只是温和地说道:“朴代表费心了。昨日我们已经表达过谢意,也说明了情况。
殿下的健康,我们自有安排,目前治疗正在顺利进行中,不便中途更换。
贵国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这话说得客气,但拒绝之意明显。昨日他们来游说时,阿尔丹就以“已有治疗方案”为由婉拒,但并未透露治疗者是谁。
这反而勾起了高丽一方的好奇与执着,是谁能让雪山之国如此信任,连他们提供的、看起来相当有分量的国际医疗资源都毫不犹豫地拒绝?
这个人,必然不简单,而且很可能与雪山之国目前在峰会上的立场倾向有关。
朴代表脸上笑容不变,仿佛早料到会被拒绝,他话锋一转:“当然,我们完全尊重贵国的决定和安排。殿下的健康是第一位的。
只是我们好奇且钦佩,不知是哪位杏林圣手,能有如此把握?若有机会,我国医学界也渴望能与这样的高人交流学习。”
他试图套话,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雪莉尔。雪莉尔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没听到这个问题,目光落在自己交叠的手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阿尔丹打着哈哈:“是一位隐世的高人,不喜张扬,我们也不便透露,还请见谅。”
见套不出话,朴代表也不气馁,他今日的目的本就不全在治疗上。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语气变得更加推心置腹:
“大祭司,殿下,我们高丽国与雪山之国虽然远隔重洋,但同属亚太文化圈,历史上也有过友好的交流。
我们衷心希望,能在这次关乎全球文明未来格局的峰会上,与贵国这样尊重传统、热爱和平的国家,有更深入的沟通与合作。”
他顿了顿,观察着阿尔丹和雪莉尔的反应,继续说道:“当然,我们也理解,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考量和立场。
我们并非强求贵国一定要支持谁。只是希望,在一些关键问题上,贵国能秉持客观公正的原则,不被某些……过于强势、甚至带有历史侵略性的文明观所裹挟。”
这话开始隐隐指向华国。他没有直接说华国坏话,而是用了“过于强势”、“带有历史侵略性的文明观”这样相对抽象但针对性明显的词汇。
这是高级黑的手法,不失体面,却又能传递暗示。
阿尔丹面色不变,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置可否。
朴代表见对方没有明显反感,心中一定,决定再加一把火。
既然治疗的话题打不开缺口,那就从别的角度施加影响。
而目前峰会上风头最劲、与华国关系最密切、也最能代表某种“强势”姿态的人是谁?无疑是凌默!
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和些许不认同,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客观评价”的色彩:
“就拿这次峰会来说吧,原本应是各国文明平等对话的殿堂,可惜,总有些人,习惯性地将斗争思维带入文明的交流中。”
他叹了口气,“比如贵国可能也听说了,华国那位凌默先生,在会场上公然宣扬和平是斗争出来的,甚至……唉,还引发了肢体冲突。
这实在有失文明人的风范,也让我们这些同样来自东方、珍视和谐与礼节的国度,感到有些……遗憾。”
他巧妙地偷换概念,将凌默扞卫立场的反击描述成“引发冲突”,将他的核心观点简化为“斗争思维”。
金在勋适时地插话,用他那悦耳的嗓音补充道,语气带着偶像特有的、看似真诚的担忧:
“作为音乐人,我其实很欣赏凌默先生的才华,他的音乐确实有独到之处。
但才华与人品、与格局,有时并不完全等同。
将文明对话的场合变成角斗场,这恐怕……并非真正的文明使者所为吧?这更像是一种……文化上的傲慢与野蛮。”
“野蛮”二字,被金在勋用温和的语气说出,却更具冲击力。
他们将凌默在冲突中果断反击的行为,直接扣上了“野蛮”的帽子,并与华国历史上曾有的强大时期隐含联系,试图在雪山之国代表心中埋下对凌默乃至华国负面观感的种子。
雪莉尔一直安静地听着,冰蓝色的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但当听到“野蛮”、“文化傲慢”这些词汇被安在凌默头上时,她那交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了一下,指尖有些泛白。
阿尔丹大祭司的眉头也几不可察地蹙了蹙。他自然听得出高丽代表的弦外之音,也明白他们是在不遗余力地抹黑凌默,进而影响雪山之国对华国的观感。
这种含沙射影、攻讦他人的做法,让他心生不悦。
但他身为外交官,不能轻易动怒,只是语气淡然地回应:
“峰会上的事情,各有各的视角和立场。凌默先生的言论和行为,自然有华国代表团和他自己的考量。
我们雪山之国行事,一向只基于事实和我们自身的判断。”
这话软中带硬,既未附和高丽对凌默的指责,也表明了雪山之国独立的立场。
朴代表见阿尔丹并未被轻易带节奏,心中暗骂老狐狸,但脸上笑容依旧:“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我们只是……出于对文明对话环境的关切,以及同为亚太邻邦的善意,分享一些观察和担忧罢了。
毕竟,一个真正尊重多元文明、倡导和平对话的引领者,应该具备更多的包容与克制,而不是……动辄以武力或激烈的言辞相向,您说是不是?”
他再次将“野蛮”、“好斗”的标签贴在凌默身上,并试图将这种个人行为与“文明引领者”的资格挂钩,暗示支持华国或者说支持凌默所代表的方向可能并非明智之选。
楼下的交锋,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刀光剑影,每一句话都暗藏机锋。
高丽代表的目标很明确:即使不能把雪山之国的票拉到自己这边,也要尽全力阻止他们倒向华国。
而抹黑对方阵营中最具代表性和话题性的人物——凌默,无疑是成本最低、效果可能最显着的手段之一。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口中那个“野蛮”、“傲慢”的“文明强盗”,此刻正安静地坐在他们头顶上方不远处的房间里,将他们这番精彩的“表演”和“指控”,听了个大概。
凌默站在窗边阴影里,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高丽国这手牌,打得不算高明,但足够恶心人,也符合他们一贯的风格。
不过,他们恐怕万万想不到,他们极力抹黑的对象,不仅就在这栋房子里,还是楼上那位冰雪圣女心中,与“野蛮”、“傲慢”截然相反的、给予她希望与理解的特殊存在。
朴代表关于“文明野蛮论”的含沙射影告一段落,见阿尔丹大祭司并未明确附和,但似乎也没有激烈反驳,他心知火候需要控制,不能逼得太紧。于是,他给旁边的金在勋递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金在勋心领神会,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脸上那经过千锤百炼的、兼具阳光与深情的笑容变得更加温和专注,目光也自然地落在了静坐一旁的雪莉尔身上。
“雪莉尔殿下,” 金在勋开口,声音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富有磁性且不会给人压迫感的悦耳男中音,
“虽然因为峰会事务才有幸与您几次见面,但每次都能感受到您身上那种……如同雪山顶峰晨曦般纯净安宁的气质。
这在我们喧嚣的娱乐圈,是几乎见不到的宝贵品质。”
他先是用恰到好处的赞美拉近距离,既恭维了对方,又不显得轻浮。
接着,他话锋微转,展示自己的“内涵”:
“听说殿下酷爱阅读和艺术,尤其对古典音乐和哲学有很深的造诣。
正好,我最近在准备一首融合了传统高丽民谣与现代交响乐元素的新曲,其中有一段关于寂静与回声的哲学思考,在创作时遇到了瓶颈。
不知能否有幸,在闲暇时向殿下请教一二?或许殿下独特的视角,能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灵感。”
他这话说得很有技巧。首先表明自己并非徒有其表的偶像,也有音乐创作的追求;
其次,以“请教”的低姿态示人,容易博得好感;
最后,提出的“寂静与回声”主题,恰好暗合了雪莉尔失语却内心丰富的特质,显得用心且试图触及她的内心世界。
可以说,这是一次相当有水准的“孔雀开屏”,试图以才华共鸣和谦逊姿态打动这位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女。
雪莉尔抬起冰蓝色的眼眸,看了金在勋一眼,眼神平静无波,既无被赞美的欣喜,也无对“请教”的兴趣盎然。
她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他的话语,然后拿起手边的电子写字板,简单地写下:
「金先生过誉了。音乐创作,各有感悟,不敢指教。」
客气,疏离,将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
她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只是心性澄澈,不愿虚与委蛇,更对金在勋这种带有明显目的的接近毫无兴趣。
金在勋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恢复自然。
他心中暗忖:果然是雪山圣女,心性高洁,不轻易为外物所动。
不过,这种单纯的女孩,往往更需要耐心和真诚来打动。
她此刻的冷淡,或许只是害羞或矜持。
只要自己多来几次,展现更多的才华和“诚意”,未必没有机会。
若是能赢得这位圣女的芳心,那无论是对于他个人的国际形象,还是对高丽国在峰会乃至与雪山之国的关系上,都将是无与伦比的助力!
想到这里,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光芒。
朴代表见“才华共鸣”路线似乎效果不彰,知道需要再施加一些压力或提供新的“认知”。
他清了清嗓子,将话题再次引回那个让他们耿耿于怀又觉得是绝佳攻击点的名字上。
“说到音乐和才华,” 朴代表语气带上了一丝仿佛朋友间分享八卦般的随意,但眼神却锐利地观察着对面两人的反应,“那位凌默先生,最近的风头可真是一时无两啊。
今天下午在艾薇儿·拉维尼的直播间,又即兴创作演唱了一首新歌,据说反响爆炸。”
他先肯定了凌默的才华,然后话锋急转直下,带着惋惜和质疑:
“才华是有,可这为人处世,有时候真让人不敢恭维。行事颇为轻佻孟浪。
就拿今天这事来说,一个东方男性文化使者,在敏感时期,独自出现在西方当红女歌手的私人公寓里,进行直播……虽然现场据说还有艾薇儿的两位女性朋友,但在这个时间点,这种场合,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只是纯粹的音乐交流?”
他故意停顿,留给对方思考的空间,然后压低了些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值得警惕的发现:
“更让人深思的是,凌默先生最近的言行,包括在峰会上那些激烈的对抗姿态,以及迅速与西方娱乐界顶尖人物建立的亲密关系……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或者他背后的某些势力,是否已经……做出了某种选择?或者说,正在试图脚踏两条船,左右逢源?”
这一手相当阴损。
他没有直接说凌默“投靠西方”,而是用“做出选择”、“脚踏两条船”这样更模糊、更引人遐想的说法。
同时,将凌默与艾薇儿的正常合作,甚至带着意外成分的直播上升到“敏感时期”、“私人公寓”、“亲密关系”的层面,暗示其行为不端、立场可疑,甚至可能为了个人名利出卖原则。
金在勋也适时地补充,脸上带着偶像那种“看透世事”的淡淡忧色:
“在娱乐圈,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有些人为了快速打开国际市场,获得西方的认可和资源,往往会采取一些……非常规的手段,甚至不惜改变自己的初衷,迎合西方的审美和价值观。
凌默先生才华横溢,但毕竟年轻,又骤然获得如此巨大的国际关注,难免会被一些浮华的东西迷惑,或者……被某些力量裹挟。”
他们一唱一和,将凌默描绘成一个才华虽高但品行轻佻、立场摇摆、甚至可能为了名利向西方献媚的投机者。
这种抹黑,比直接骂“野蛮”更毒,因为它攻击的是一个人最根本的品格和立场,更容易引发听众的道德反感和不信任。
阿尔丹大祭司握着茶杯的手微微紧了紧,花白的眉毛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活了大半辈子,自然听得出这些话里有多少水分和恶意揣测。
凌默为人如何,他接触不多,不敢妄断,但仅从昨日为雪莉尔治疗时那份专注、沉稳以及提出的独特见解来看,绝非轻佻孟浪之辈。
至于与西方歌手交往,在全球化时代再正常不过,被如此解读,显然是别有用心。他心中对高丽代表这种不择手段、搬弄是非的做法愈发不齿。
雪莉尔低垂着眼睑,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却如同结了冰的湖面,寒意渐生。
她握着写字板边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发白。
他们……怎么敢如此污蔑他?
那个在她最无助时给予她希望,认真倾听她那些“古怪”想法,用平等尊重的态度与她交流,甚至此刻就在楼上耐心等待她的男人……轻佻?孟浪?投靠西方?为了名利不择手段?
简直是荒谬!可笑!
一股强烈的反驳冲动在她胸中涌动,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禁锢。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硬生生将那股冲动压了下去。
她不能失态,不能给老师和国家带来麻烦。
她只能将所有的情绪,死死地压在冰冷平静的外表之下。
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抬起时,虽然依旧平静,却少了之前的温润,多了一层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疏冷。
朴代表和金在勋敏锐地捕捉到了阿尔丹那一闪而过的不悦和雪莉尔更加沉默冷淡的态度。他们相视一眼,心中暗喜:看来,话起作用了!
即使没有立刻让他们厌恶华国或凌默,至少也在他们心里种下了怀疑和警惕的种子。
对于一个圣女和一位老成持重的大祭司来说,对一个人品和立场有“瑕疵”的人产生疑虑,就足够了。
见好就收是游说的艺术。朴代表立刻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仿佛刚才只是闲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见闻:
“当然,这些都是我们的一些观察和担忧,或许有失偏颇。
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我们只是希望,像雪山之国这样纯净美好的国度,在与人交往时,能多一分谨慎,避免被一些表象所迷惑。”
他巧妙地给自己的抹黑行为披上了“关心”和“提醒”的外衣。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不多打扰殿下和大祭司休息了。”
朴代表适时地起身,金在勋也跟着站起来,两人礼貌地告辞,“关于合作与交流的提议,还请二位再考虑考虑。我们随时恭候。”
阿尔丹和雪莉尔起身相送,礼节周到,但气氛已然比他们刚来时冷淡了许多。
送走高丽国一行人,别墅的大门重新关上。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却仿佛还残留着方才那番言语交锋带来的无形硝烟。
阿尔丹看向身旁的弟子,只见雪莉尔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望向楼梯的方向,冰蓝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愤怒,有委屈,更有一种急于想要向某人澄清、证明什么的冲动。
楼上的凌默,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窗边,重新坐回了沙发里,手里把玩着一个雪莉尔之前展示的、造型奇特的冰晶矿石。
送走高丽国那两位带着精心算计的访客,别墅的大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恶意。
客厅里残留的微妙寒意,却并未立刻散去。
阿尔丹大祭司看着弟子略显沉默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
“殿下,有些话,听过便罢,不必放在心上。人心叵测,我们自有判断。”
雪莉尔轻轻点头,但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抹被强行压下的波澜并未完全平息。
她向老师行了一礼,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转身,脚步比平时略显急促地上了楼。
推开会客室的门,温暖的空气夹杂着壁炉木柴的香气和凌默身上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凌默正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手里把玩着她之前展示过的一块冰晶矿石,侧脸在跳跃的火光中显得沉静而深邃。
听到开门声,凌默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门口。
雪莉尔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从楼下带上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急切。
她的脸色比下去时更显白皙,嘴唇微微抿着,冰蓝色的眼眸对上凌默的视线时,先是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随即又坚定地迎了上来,里面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歉意、不安、急于辩解,还有一种生怕他误会或受伤的担忧。
她快步走进来,甚至忘了关门,径直走到凌默面前,拿起桌上的电子写字板,指尖因为急切而微微颤抖,迅速书写:
「凌默先生,刚才楼下……他们说了很多……关于您的话……那些都不是真的!您不要听信!他们……」
她写得又急又快,字迹都有些潦草,恨不得立刻将那些污言秽语从凌默的世界里清除出去,生怕他哪怕听到一丝一毫,心中产生不快或芥蒂。
然而,她刚写到一半,凌默却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了写字板的边缘,阻止了她继续书写。
雪莉尔诧异地抬头,对上凌默平静无波的眼眸。
“雪莉尔,” 凌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仿佛能涤荡一切嘈杂,“那些话,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不必解释,也不必讨论。”
他看着她眼中未散的急切和担忧,语气缓和了些:“无关紧要的人和话,就像窗外的风,吹过就散了。我们时间宝贵,不必浪费在他们身上。”
他的态度是如此淡然,仿佛刚才楼下那场针对他品格的精心围剿,真的只是无关痛痒的微风。
这份超然的气度,让雪莉尔满腔的急切和愤怒,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但随即,又化作一股更深沉的感动与安心。
是啊,他是凌默,是那个能写出《Free Loop》、能一眼看透她才华、能淡然面对一切风暴的男人,怎么会轻易被那些宵小之言影响?
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开,雪莉尔轻轻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
她看着凌默,冰蓝色的眼眸重新恢复了澄澈,只是多了几分被维护和被理解的暖意。
她点了点头,将写字板上未写完的话删除,重新写下:
「嗯。您说得对。是我着急了。」
凌默见她情绪平复,便不再提及楼下之事。
他看了看时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雪莉尔的气色,开口道:“治疗之后,感觉怎么样?除了喉咙,身体其他地方有没有特别的酸胀、麻木或者发热感?”
雪莉尔认真感受了一下,然后写道:「喉咙感觉更松了一些。小腹和脚心,有时候会有一点微微发热的感觉,很轻微,但能感觉到。其他地方没有异常。」
“脚心发热?” 凌默眼神微凝,“这是好现象,说明气息在下行,开始滋养肾经和涌泉穴,是生机萌动的迹象。
不过,需要巩固一下,引导这股热气顺畅运行,避免滞涩或上浮。”
他顿了顿,略显遗憾地说:“今天来得匆忙,没有带针具。只能用按摩穴位的方式,来辅助巩固了。”
雪莉尔闻言,冰蓝色的眼眸眨了眨,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写道:「需要我怎么做?」
“坐下,把鞋袜脱了。” 凌默指了指旁边的单人沙发,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雪莉尔的脸颊,却因为这句话,不受控制地微微泛起了红晕。
虽然知道这是治疗,虽然昨日已经有更加亲密的接触,但“脱鞋袜”这个动作,在这样静谧私密的空间里,由他口中说出,依然让她感到一阵羞涩。
足部,在很多文化中,都是相对私密和带有特殊意味的部位。
但她对凌默的信任压倒了一切。
她依言走到沙发边坐下,微微屈身,伸手去解脚上那双柔软的白色羊皮室内软鞋的搭扣。
她的手指纤细白皙,动作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轻颤。解开搭扣,她轻轻褪下软鞋,露出一双雪白玲珑、宛如玉雕般的赤足。
足型优美,足弓弧度自然,脚趾圆润整齐,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透着健康的淡粉色。
脚背的肌肤细腻得几乎看不见毛孔,在室内暖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因为紧张和羞涩,脚趾不自觉地微微蜷缩了一下,更显可爱。
她将脱下的软鞋整齐地放在一边,然后,深吸一口气,慢慢将穿着浅色短袜的双脚从地毯上抬起,搁在了沙发前的软凳上。
袜子的顶端边缘,恰好露出纤细的脚踝,肌肤如玉。
凌默在她脚边的地毯上单膝蹲下,这个姿势让他不必弯腰太低,也显得不那么具有压迫感。
他没有立刻触碰,而是先观察了一下她足部的色泽和细微的血管纹路。
“放松。”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雪莉尔尽力让自己放松,但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脸颊也越来越热。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双足暴露在空气中的微凉,以及即将到来的……
凌默伸出手,并未直接按摩,而是先用掌心轻轻覆在……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带着薄茧,触感清晰。
雪莉尔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昨天治疗,主要疏通上部经络,激发喉部生机。
今天从足底开始,引气下行,巩固根本。” 凌默一边解释,一边用拇指找准了她足底中心偏前方的涌泉穴位置。
然后,他开始了按摩。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精准而富有节奏。拇指按压在涌泉穴上,先是缓缓施加压力,停留数秒,感受穴位下的细微反应,雪莉尔感觉一股酸胀感混合着奇异的暖意从脚底升起,然后沿着特定的方向揉按、推刮。
他的手指仿佛带有魔力,每一次按压和推揉,都恰到好处地刺激着穴位和相连的经络。
除了涌泉穴,他还依次按摩了足跟、足弓内侧(对应肾经)、大脚趾根部(对应肝经)等关键反射区和穴位。
手法专业而流畅,时而按压,时而点揉,时而用指关节推刮足底筋膜。
整个过程,凌默的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或者调试一件精密的乐器。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足部,眼神清明,没有任何狎昵之色。
然而,对于雪莉尔来说,这却是一种极致煎熬又奇异享受的体验。
脚底传来的感觉复杂难言。
酸、胀、麻、热……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随着他手指的移动而不断变化。
某些穴位被按到时,酸胀感会直冲小腿甚至更上方,带来微微的颤
更让她心慌意乱的是那无法忽视的肌肤相亲。
……所有的细节都被无限放大,透过敏感的足部神经,清晰地传递到她的脑海,激起一阵阵陌生的、令人脸红心跳的涟漪。
她的脸颊早已红透,连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冰蓝色的眼眸氤氲着水汽,目光有些飘忽,不敢一直看着蹲在身前的凌默,却又忍不住偷偷瞥向他专注的侧脸。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壁炉柴火的噼啪声,
雪莉尔紧紧咬着下唇,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脚趾时而紧张地蜷起,时而又在凌默的指令下努力放松展开。
她知道这是治疗,是巩固生机的重要环节。
但身体的反应和心中的悸动,却如此真实而强烈。
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空间里,这份带着医者仁心的亲密接触,于她纯净的心湖中,投下的涟漪,远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深刻。
凌默按摩完右脚,又换到左脚,重复同样专业而细致的流程。
雪莉尔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那从足底升腾起的暖意和莫名的悸动融化了,思绪飘忽,仿佛踩在云端。
不知过了多久,凌默终于停下了动作。
他用掌心再次轻轻覆盖住她已经微微发热、泛着健康红润的双足,停留片刻,仿佛在感受气血的运行情况,然后才缓缓移开。
“好了。”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指,“感觉怎么样?”
雪莉尔如梦初醒,连忙将双脚收回,有些慌乱地想要穿上袜子和鞋,但手脚都有些发软。
她拿起写字板,指尖还在微颤,写下:
「很热……很舒服。
脚底好像……活了。谢谢您。」
字迹比平时略显凌乱,透露出她远未平复的心绪。
凌默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知道这治疗对她而言,冲击不小。
但他并未点破,只是点了点头:“今晚好好休息,不要受凉。
明天如果还有发热或其他感觉,及时告诉我。
后续治疗,我们再约时间。”
雪莉尔用力点头,将他的叮嘱牢牢记在心里。
此刻,楼下那些恶意的言语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心中只剩下足底残留的温热,和他专注按摩时留下的、令人安心又悸动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