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佐!临省司令部急电!”通信兵几乎是连滚带爬冲进帐篷,手里的译电纸被风吹得哗哗响。武田树新正对着满地的传单咬牙切齿,昨夜军火库和粮仓被毁的焦糊味顺着帐帘缝隙钻进来,呛得他直咳嗽,听闻“司令部”三个字,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念!”武田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军靴在地上碾着一张写满“梅川通敌”的传单,纸页被踩得粉碎。
通信兵咽了口唾沫,展开译电纸:“筱冢少将询问,狼窝岭为何接连失利?军火库被炸、粮仓被焚,是否遭遇八路军主力围攻?令你部即刻汇报详情,不得隐瞒!”
“隐瞒?”武田猛地将拳头砸在桌案上,地图上的狼窝岭标记被震得脱落,“我怎么隐瞒?难道说咱们被土八路耍得团团转?难道说一个联队连个小山丘都拿不下来?!”
副官缩在一旁不敢吭声。自昨夜爆炸后,营地就像炸了锅的马蜂窝——士兵们要么聚在一起骂梅川义夫是叛徒,要么偷偷收拾行李准备跑路,连岗哨都得用枪逼着才肯上岗。
“大佐,要不……就按传单上说的?”副官嗫嚅着开口,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就说梅川义夫通敌,泄露了军火库和粮仓的位置,才让八路军得手……”
“放屁!”武田怒斥道,可话刚出口,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禁闭室的方向。梅川被关在那里已经一天一夜,除了拍门骂娘,什么也做不了。武田心里清楚,所谓“通敌”根本是子虚乌有,但此刻,这却是唯一能让他向筱冢交差的理由。
“梅川是帝国军官,怎么可能通敌?”武田嘴上硬着,手指却在桌案上急促地敲着,“但……他指挥失当,导致军火库被袭,这是事实。”他突然停住敲击,眼神变得狠厉,“就这么报!说梅川义夫作战不力,擅离职守,致使军用物资受损,现已被我关押,请求司令部处置!”
“那……八路军的动向呢?”通信兵追问。
“就说我部正在休整,三日后必能攻克狼窝岭!”武田的声音陡然拔高,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心虚,“让筱冢少将等着看我的捷报!”
临省省城司令部
筱冢近卫捏着武田发来的电报,眉头拧成了疙瘩。窗外的樱花落了一地,像铺了层粉色的雪,可他却没心思欣赏——狼窝岭的战报一封比一封糟,从熊谷太郎被炸,到武田连吃败仗,现在居然冒出个“梅川通敌”,简直是荒唐!
“少将阁下,武田的电报怕是掺了水分。”森川站在一旁,手里端着刚沏好的茶,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梅川虽然算不上顶尖将才,但也不至于通敌。依属下看,怕是武田打了败仗,想找个替罪羊。”
筱冢呷了口茶,滚烫的茶水烫得他舌尖发麻:“替罪羊?他以为司令部是那么好骗的?”他将电报拍在桌上,“传我命令,让武田把梅川押解回省城,我要亲自审问!另外,再给他派一个炮兵中队,告诉他,半个月内要是拿不下狼窝岭,他就自己切腹谢罪!”
森川躬身应道:“嗨!”转身退出去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武田和梅川狗咬狗,正好合了他的意——特高课正愁找不到借口插手前线军务,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日军营地,禁闭室
梅川义夫听到武田要把自己押解回省城的消息,气得用头撞墙,铁栅栏被撞得哐哐响:“武田树新!你这个卑鄙小人!明明是你指挥不力,凭什么让我背黑锅?!”
看守的士兵缩在一旁,不敢搭话。这两天营地里早就传遍了,说梅川是因为通敌才被抓,不少士兵路过禁闭室时,都会往里面扔石头和烂菜叶。
“开门!我要见武田!”梅川嘶吼着,嗓子已经哑了,“我要跟他对质!我要告诉他,曹兴国的传单是假的!是离间计!”
可回应他的只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两个宪兵提着镣铐走过来,面无表情地打开栅栏。
“梅川大佐,跟我们走吧。”宪兵的声音冷冰冰的,“司令部要亲自审问你。”
梅川看着冰冷的镣铐,突然不闹了。他知道,一旦被押回省城,等待他的绝不会是公正审判——武田既然敢把脏水泼过来,就绝不会给他翻身的机会。他猛地抓住栅栏,对宪兵说:“我有话要对武田说,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武田的帐篷里
“你还有脸见我?”武田背对着梅川,声音冷得像冰。帐篷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口号声,却盖不住两人之间的火药味。
梅川被镣铐锁着,每走一步都哗啦作响。他看着武田的背影,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武田,你以为把我推出去就能脱罪?筱冢少将是什么人?他会信你的鬼话?”
武田猛地转过身,刀疤脸在油灯下狰狞可怖:“至少比说我指挥无能强!”
“指挥无能?”梅川的笑声更大了,“你除了会让士兵冲锋,还会干什么?狼窝岭的栈道有多险,你查过吗?八路军的火力配置,你摸清楚了吗?你只会像头蛮牛似的往前冲,现在输了,就把责任推给我——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当指挥官!”
“闭嘴!”武田拔出战刀,刀尖直指梅川的喉咙,“再敢胡说,我现在就宰了你!”
梅川非但没怕,反而往前凑了凑,刀尖几乎要划破他的皮肤:“来啊!杀了我,你更说不清!武田,我告诉你,就算我被押回省城,也会把你的所作所为全抖出来!你让士兵当炮灰,你贪生怕死,你……”
“够了!”武田怒吼着收回战刀,胸口剧烈起伏。他知道梅川说的是实话,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
“带他走!”武田对着宪兵吼道,转过身不再看梅川。
梅川被押出去时,突然停下脚步,声音里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武田,你记住,曹兴国还在狼窝岭等着。你赢不了他的,永远赢不了。”
武田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回头。帐篷里的油灯忽明忽暗,映着他颤抖的手——他第一次觉得,梅川的话,像诅咒一样,钻进了他的骨头里。
狼窝岭上,八路军指挥部
“团长,侦查兵说日军把梅川押走了,还来了个新的炮兵中队。”严英豪将刚收到的情报递给曹兴国,帐篷里的炭火噼啪作响,驱散了些许寒意。
曹兴国展开情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来咱们的传单起作用了。武田把梅川推出去当替罪羊,这说明他已经慌了。”
王黑风蹲在炭火旁烤土豆,土豆的焦香味弥漫开来:“慌了才好!我看他离溃败不远了。要不要趁他们换炮兵中队的功夫,再偷袭一次?”
“不急。”曹兴国摇头,“新的炮兵中队刚到,肯定戒备森严。咱们等他们磨合出问题再说。”他指着地图上的日军营地,“武田急于立功,肯定会让新炮兵尽快开火,到时候咱们就瞅准机会,端了他们的炮位。”
严英豪凑近看地图:“您是说,等他们打炮的时候,咱们用迫击炮反制?”
“没错。”曹兴国点头,“他们的山炮笨重,转移慢;咱们的迫击炮灵活,打完就跑。正好让他们尝尝被追着打的滋味。”
王黑风拍着大腿笑:“这招妙!让他们知道,不光他们有炮,咱们的炮也不是吃素的!”
日军营地,新炮兵中队
中队长桥本是个矮胖的中年人,戴着圆圆的眼镜,据说在炮兵学校当过教官,最看不起武田这种“只会用马刀的蠢货”。他刚把山炮架设好,就带着傲慢的语气对武田说:“大佐,我的炮兵不需要你指手画脚,只要告诉我目标,保证三炮就能炸平狼窝岭。”
武田忍着怒火,指着狼窝岭的主峰:“就打那里,八路军的指挥部应该在那附近。”
桥本瞥了一眼望远镜,不屑地哼了一声:“土八路的指挥部?能有什么像样的工事?看我的。”他对炮手下令,“标尺三二〇,方向东南,放!”
三发炮弹呼啸着飞向狼窝岭,却只炸在了半山腰的空地上,连个掩体都没碰到。
武田的脸色沉了下来:“桥本中队长,你的炮准头好像不怎么样。”
桥本的脸红了,强辩道:“第一炮是试射!再来!”
又是三发炮弹,这次偏得更远,直接飞进了后山的树林里。
“八嘎!”武田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会不会打炮?!”
桥本也火了:“你懂什么?这是高原风影响了弹道!有本事你自己来!”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突然听见狼窝岭方向传来炮声——三发迫击炮弹精准地落在炮兵阵地附近,炸起的泥土溅了桥本一身。
“敌袭!”士兵们慌乱地叫喊起来。
桥本吓得钻进炮架下面,眼镜都摔掉了:“快!转移炮位!”
可山炮哪有那么容易转移?八路军的迫击炮像长了眼睛似的,一发接一发地打来,很快就炸毁了两门山炮。
武田看着混乱的炮兵阵地,又看了看躲在炮架下瑟瑟发抖的桥本,突然想起了梅川临走时的话——“你赢不了他的,永远赢不了。”
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望着狼窝岭的方向,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绝望。
狼窝岭上,迫击炮阵地
“打得好!”王黑风看着日军炮兵阵地的混乱,笑得露出了牙,“团长,您这招‘引蛇出洞’太妙了!桥本那小子比梅川还蠢!”
曹兴国举着望远镜,看着日军狼狈转移炮位的样子,平静地说:“蠢不蠢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已经乱了。”他对严英豪说,“通知各营,做好总攻准备。等筱冢的耐心耗尽,武田就该狗急跳墙了,到时候咱们给他来个一网打尽。”
严英豪用力点头:“是!”
夕阳下,狼窝岭的轮廓被染成了金色,战士们坐在战壕里擦拭武器,歌声顺着风飘向远方。远处的日军营地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争吵声,像困兽最后的哀嚎。
“你说,武田现在会不会后悔把梅川送走了?”王黑风问。
曹兴国望着落日,轻声道:“他后悔的,应该是来到这片土地。”
落日渐渐沉入西山,夜幕开始笼罩大地。狼窝岭上的篝火一盏盏亮起,像无数双警惕的眼睛,注视着黑暗中蠢蠢欲动的敌人。
“准备好家伙,”曹兴国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明天,该咱们主动出击了。”
“是!”战士们的回应整齐而响亮,像即将破晓的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