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佐,真要撤?”松仁武夫的指挥部里,参谋看着桌上收拾好的文件和地图,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自后山突击队覆灭后,松仁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没想到他一出来就下了撤军的命令。
松仁武夫背对着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不撤留着过年?突击队没了,野田的人装病不出,再耗下去,不等八路打过来,咱们就得饿死在这儿!”
参谋还想劝:“可……可就这么回去,联队长那里怎么交代?咱们连光复寨的边都没摸到……”
“交代?”松仁猛地转身,眼睛里布满血丝,布满胡茬的脸上透着一股狠戾,“等联队长知道野田消极怠战,知道后山的事,要问责也轮不到我一个人!收拾东西,通知部队,明天一早拔营,回联队驻地!”
参谋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低头应道:“哈伊!”
消息很快在松仁的部队里传开,士兵们虽然不敢明着欢呼,脸上却都透着松快。这青石镇就是个是非窝,谁也不想再待下去。
而这一切,都被野田平武派去的侦查兵看在眼里。侦查兵一路小跑回到野田的指挥部,气喘吁吁地汇报:“少佐!松仁的人在收拾东西!听他们的哨兵说,明天一早就要撤回联队驻地!”
“撤回联队?”野田平武正躺在摇椅上喝酒,闻言猛地坐起来,酒壶差点脱手,“这老东西倒是滑头!打不过就想跑?”
他摸着下巴琢磨了半晌,突然眼睛一亮,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想跑?没那么容易!既然他不想带咱们玩,那咱们就‘病’得再重点,让他连拉咱们当垫背的机会都没有!”
“少佐的意思是……”旁边的军曹没明白。
“传我命令!”野田平武放下酒壶,站起身,“让所有弟兄都回营房,不管身上有没有伤,哪怕是被蚊子咬了个包,都给我去找医护兵上药包扎!告诉医护兵,全体出动,拿最好的药,最厚的绷带,越隆重越好!谁敢偷懒,军法处置!”
军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着应道:“哈伊!少佐高明!这么一来,松仁就是想让咱们跟他走,都找不出人来!”
“算你小子机灵!”野田平武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动静越大越好,最好让松仁的人都看见!”
军曹刚跑出去,野田又喊住他:“等等!让弟兄们多哼哼几声,就说伤口发炎,浑身没劲,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明白!”
没过多久,野田部队的营房就热闹起来。士兵们三三两两地从屋里出来,有的捂着胳膊,有的瘸着腿,还有的用手按着额头,一个个“虚弱”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医护兵们背着药箱,忙得脚不沾地,给这个涂药水,给那个缠绷带,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发炎了”“得静养”“不能动”。
一个士兵胳膊上被蚊子咬了个小红包,医护兵硬是给他缠了三层绷带,缠得像个粽子。士兵忍不住嘟囔:“军医,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医护兵瞪了他一眼:“少佐的命令!让你缠你就缠!嫌多?那再给你加两层!”
士兵赶紧闭嘴,任由医护兵折腾。旁边另一个士兵更绝,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把黄土抹在脸上,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听起来像是疼得快断气了。
这动静果然传到了松仁的部队耳朵里。一个哨兵跑回指挥部,对松仁说:“中佐,野田的人都在营房门口换药呢,一个个病得厉害,连站都站不稳……”
“病得厉害?”松仁武夫正在打包文件,闻言冷笑一声,“我看他们是懒病发作!想留在这青石镇享福!”
参谋在一旁附和:“就是!肯定是听说咱们要撤,故意装病不想走!中佐,要不要……”
“不用。”松仁武夫打断他,把文件塞进包里,“他们想留就留!正好给咱们断后!等八路打过来,让他们尝尝滋味!”他巴不得野田的人留在这儿送死,自然不会戳穿他们的把戏。
可他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自己灰溜溜地撤军,野田却能舒舒服服地留在据点,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第二天一早,松仁的部队准时在据点门口集合。士兵们背着背包,扛着枪,虽然面带疲惫,却透着一股急于离开的迫切。松仁武夫骑在马上,冷冷地瞥了一眼野田部队的营房方向,那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几个“病号”趴在窗口,有气无力地往外看。
“出发!”松仁武夫懒得再等,一挥指挥刀,带头往联队驻地的方向走。
部队刚走出没多远,松仁突然勒住马,回头对参谋说:“去,告诉野田,就说联队有令,让他的人驻守青石镇,不得擅离。”
参谋一愣:“中佐,联队没下这命令啊……”
“我现在说有,就是有!”松仁武夫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不是喜欢待在这儿吗?那就让他待个够!等八路来了,我看他怎么守!”
参谋心里暗骂一声“阴险”,嘴上却应着“哈伊”,转身跑回据点给野田报信。
野田平武正在屋里喝酒,听说松仁让他驻守青石镇,顿时笑了:“这老东西,临走了还想给我扣顶帽子!行啊,我就守着!我倒要看看,他能跑到哪去!”
他对传话的参谋说:“告诉松仁中佐,我身子骨弱,怕是守不住青石镇,还请他在联队长面前多美言几句,派点‘生力军’来支援啊!”
参谋回去把话传给松仁,松仁气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骂骂咧咧地继续赶路。
松仁的部队走后,青石镇据点顿时空旷了不少。野田平武让人撤掉了“病号”的伪装,士兵们拆掉绷带,洗掉脸上的黄土,一个个精神抖擞,哪里还有半点病容。
“少佐,松仁走了,咱们接下来咋办?”军曹问。
野田平武走到炮楼上,望着松仁部队远去的方向,冷笑一声:“还能咋办?守着呗。不过,不是守给松仁看,是守给八路看。”
“守给八路看?”军曹更糊涂了。
“笨!”野田平武敲了敲他的脑袋,“松仁一走,八路肯定会打青石镇的主意。咱们现在人少,硬拼肯定吃亏。不如装成还在生病的样子,让他们放松警惕,等他们来了,再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军曹这才明白过来,连连点头:“少佐英明!”
野田平武得意地笑了,可笑着笑着,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知道,自己这是在玩火。松仁走了,他成了青石镇唯一的指挥官,打赢了,功劳可能被松仁抢去;打输了,所有罪责都得他一个人扛。
“通知下去,”野田平武收起笑容,严肃地说,“白天继续装病,晚上加强戒备,尤其是光复寨方向,不能出任何差错!”
“哈伊!”
光复寨里,曹兴国和严英豪很快就收到了松仁撤军的消息。
“松仁跑了?就留了野田那点人?”严英豪看着情报,眼睛瞪得溜圆,“这老小子是打怕了还是咋的?”
曹兴国眉头紧锁,走到地图前:“松仁不是打怕了,是想把野田扔在这儿当替罪羊。他回去后,肯定会在联队长面前说野田的坏话,让野田背黑锅。”
“那野田能乐意?”
“他不乐意也没办法。”曹兴国指着地图上的青石镇,“现在青石镇就他一支队伍,想跑都跑不掉。不过,野田也不是傻子,肯定会有所防备。”
“防备?就他那点人,防备个屁!”严英豪摩拳擦掌,“老曹,我看咱们趁这个机会,直接端了青石镇!给野田送份‘大礼’!”
曹兴国摇摇头:“别急。松仁刚走,野田肯定警惕性很高,现在动手,得不偿失。再说,咱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占一个据点,是为了消灭鬼子的有生力量。”
他沉思片刻,继续说:“让侦察兵多盯着点青石镇,看看野田下一步要干什么。另外,通知周边的联防队,加强警戒,别让野田狗急跳墙,去祸害老百姓。”
“行,听你的。”严英豪虽然觉得可惜,却也知道曹兴国说得有道理。
青石镇据点里,野田平武正对着地图发愁。他知道,八路军迟早会来,可他手里只有一个残缺的大队,根本挡不住。想向联队求援,又怕松仁在背后使绊子,真是进退两难。
“少佐,要不……咱们也撤吧?”军曹小心翼翼地问。
“撤?往哪撤?”野田平武苦笑,“松仁肯定在半路上等着抓咱们的把柄呢。再说,没联队的命令擅自撤军,那是死罪!”
他叹了口气,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愿……八路别来得太快。”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青石镇的炮楼上,给这个充满矛盾和算计的据点镀上了一层诡异的光晕。松仁的部队已经走远,野田的部队还在据点里装神弄鬼,而光复寨的八路军,则在静静地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
“少佐,天黑了,该换岗了。”军曹提醒道。
野田平武点点头,望着远处光复寨的方向,眼神复杂:“告诉哨兵,眼睛擦亮点。今晚,说不定会有客人来。”
军曹心里一紧,赶紧应道:“哈伊!”
夜色渐浓,青石镇据点里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士兵们表面上还在“养病”,暗地里却都握紧了枪,谁也不知道,今晚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光复寨的寨墙上,曹兴国望着青石镇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严英豪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窝头:“吃点东西吧,琢磨啥呢?”
曹兴国接过窝头,咬了一口:“我在想,野田会不会像松仁一样,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他?”严英豪嗤笑一声,“他就是个投机分子,保命要紧,疯不起来。我看啊,用不了多久,他就得乖乖投降!”
曹兴国摇摇头,没再说话。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野田能在松仁的算计下活下来,肯定不只是投机那么简单。
“哨兵都安排好了?”曹兴国问。
“放心吧,三班倒,保证睁大眼睛盯着!”严英豪拍着胸脯,“他要是敢来,保管让他有来无回!”
夜色越来越深,山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青石镇和光复寨,像两头对峙的猛兽,在寂静的夜里,等待着黎明的到来,也等待着下一场不可避免的较量。
“你说,野田今晚睡得着吗?”严英豪望着远处的灯火,笑着问。
曹兴国也笑了,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他睡不睡得着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得睡好,养足精神,等着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