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谷重归寂静，但空气中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林风撑着那面歪歪扭扭的盾牌，站在战玲珑身边，看着楚云澜将五具尸体拖到谷地边缘，挖坑掩埋。苏晚晚从竹屋里拿出清水和布巾，小心翼翼地清理地面上的血迹。
“他们只是第一批。”战玲珑忽然开口，声音清冷，“血牙小队在秘境中臭名昭着，但还不算最强。刚才的战斗动静不小，肯定已经惊动了其他人。”
楚云澜填完最后一抔土，走回来，脸色凝重：“玲珑说得对。秘境中杀人夺宝是常态，我们得了传承，又杀了血牙，现在就像黑夜里的明灯，会吸引所有贪婪的目光。”
林风握紧盾牌：“那怎么办？离开这里？”
“不能走。”战玲珑摇头，“你的阴阳融毒丹还没炼，我的毒未解，现在离开等于前功尽弃。而且……”
她看向谷地上空的屏障：“月华谷的阵法还能提供保护。外界想要强攻进来不容易，我们占据地利。”
“那就固守？”苏晚晚小声问。
“也不完全是。”楚云澜环顾四周，“阵法虽强，但被动挨打不是办法。我们需要主动出击，至少……要摸清外面的情况。”
战玲珑点头：“我灵力恢复了七成，可以出去探查。楚师兄伤势未愈，留守谷内。林风……”
她看向林风，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按理说，林风修为最低，应该留在最安全的地方。但他有万化炉，有那面奇特的盾牌，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实战来熟悉新获得的能力。
“林风跟我一起。”战玲珑最终决定，“苏晚晚留守，开启所有防御符箓，有任何情况立刻传讯。”
林风眼睛一亮：“好！”
苏晚晚虽然害怕，但还是用力点头：“我会守好这里。”
楚云澜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枚阵旗，开始在谷地入口处布置预警阵法：“给你们三个时辰。无论探查到什么，三个时辰内必须返回。”
“明白。”
简单休整后，战玲珑和林风穿过屏障，离开了月华谷。
谷外，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两人没有走远，就在谷地周围的坡地和石林中潜行。战玲珑在前，身形如鬼魅，每一步都踩在阴影或草丛中，几乎没有声响。林风跟在她身后，努力模仿她的步伐，但毕竟经验不足，偶尔还是会踩到枯枝，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放松。”战玲珑头也不回，声音压得很低，“不要刻意控制呼吸和脚步，越刻意越容易出错。把注意力放在感知周围环境上。”
林风深吸一口气，调整状态。
他闭上眼睛，将灵力缓缓散开——不是像战斗时那样爆发，而是如蛛网般延伸，感知空气中的灵气流动、地面的细微震动、风中传来的气味……
这是他从未尝试过的。
以前在青玄门，他只需要炼丹、修炼，偶尔跟师兄弟切磋，都是光明正大的对战。像这样潜行、侦查、伏击……完全是陌生的领域。
但奇怪的是，当他静下心来，那种感知变得异常清晰。
他能“听”到三十丈外一只甲虫爬过叶片的声音，能“闻”到风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是刚才战斗残留的，也能“感觉”到地面下灵脉的微弱流动。
万化炉在他丹田内轻轻旋转，炉身裂纹中的流光似乎与他的感知产生了某种共鸣，将感知范围扩大了一倍，也变得更加敏锐。
“前面有人。”战玲珑忽然停下，蹲在一丛半人高的荒草后。
林风也蹲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百丈外，一处相对平坦的空地上，有五个身影正在休整。
不是血牙那种凶悍的散修，而是……看起来更像是宗门弟子。三男两女，穿着统一的淡青色服饰，袖口绣着云纹。其中一人受了伤，左臂包扎着，血迹已经干涸。
“云岚宗的弟子。”战玲珑低声说，“东域的二流宗门，以轻身功法和御风术闻名。领队应该是那个拿折扇的，筑基中期，其他四人都是筑基初期。”
林风仔细看去。
五人围坐在一块巨石旁，中间燃着一小堆篝火，正在烤制某种兽肉。拿折扇的青年坐在上首，年纪看起来不超过二十五，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带着几分倨傲。
“刘师兄，咱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一个圆脸女弟子问道，声音带着不耐，“都等了一天了，也没见什么‘重宝出世’啊。”
被称作刘师兄的折扇青年慢条斯理地摇着扇子：“急什么？三天前那场大地动，绝对是宝物现世的征兆。血牙那帮蠢货已经进去了，咱们等他们探路，坐收渔利不好吗？”
“可是……”另一个瘦高男弟子犹豫道，“血牙进去后就没了动静。刚才那边好像有打斗声，但很快就停了。会不会……”
“全死了？”刘师兄嗤笑，“血牙虽然名声臭，但实力不弱。就算里面真有高手，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全灭他们。肯定是在对峙，或者……已经得手了，在分赃。”
他眼中闪过贪婪：“等他们出来，咱们就动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五人继续交谈，话题渐渐转到秘境中的其他收获上。
林风和战玲珑对视一眼，悄然后退。
退到安全距离后，战玲珑低声说：“云岚宗的人，比血牙更难对付。他们出身宗门，功法正统，配合也更默契。而且……他们很谨慎，知道等别人探路。”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林风问，“回去吗？”
“不。”战玲珑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们既然想当黄雀，我们就先下手为强。”
林风一愣：“师姐的意思是……”
“伏击。”战玲珑说得很干脆，“他们有五人，我们只有两人，正面交手胜算不大。但他们在明，我们在暗。而且他们警惕性不高——觉得血牙还在里面，外面是安全的。”
她环顾四周，指向不远处的一片石林：“那里地形复杂，适合设伏。你去布置陷阱，用爆裂丹和强光符。我去引他们过来。”
“太危险了！”林风急道，“师姐你的伤……”
“所以才需要你帮忙。”战玲珑看着他，“你的盾牌能挡，你的丹药能炸，你的符箓能扰。这是我们第一次配合对敌，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林风看着她平静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热血：“好！我不会拖后腿的！”
两人分头行动。
林风潜入石林。
这片石林不算密集，但怪石嶙峋，高的有丈余，矮的只到膝盖，形成了许多天然的掩体和死角。地面是松软的沙土，长着稀疏的杂草。
林风迅速思考着如何布置。
爆裂丹威力大，但数量有限，必须用在关键位置。强光符白天效果差，但石林内光线昏暗，突然爆发也能造成干扰。
他从储物袋中掏出所有存货——七颗爆裂丹，五张强光符，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辅助材料：绊索、铁蒺藜、甚至有几瓶他自己配制的“痒痒粉”——那是他研究毒药时的失败品，不会致命，但沾上后会奇痒难忍。
“万化炉……”他忽然想到，“能不能炼陷阱？”
心念一动，灰扑扑的小丹炉从眉心飞出。
林风将几颗爆裂丹、一些铁蒺藜、一把沙土扔进炉中，脑子里想着：“要一个能隐蔽、能触发、能爆炸还能散射铁刺的陷阱。”
万化炉轻轻震动，炉内传来“嗡嗡”的声响。
三息后，炉盖开启，三个拳头大小的灰色圆球飞出。
圆球表面坑坑洼洼，像劣质的泥丸，但林风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不稳定能量。圆球落地后，自动滚到石缝中，颜色与周围的岩石融为一体，几乎看不见。
“成了！”林风眼睛一亮。
他又如法炮制，用强光符和痒痒粉炼出了几个“闪光毒雾球”，布置在石林入口和几条必经之路上。
布置完陷阱，林风躲在一块巨石后，握紧盾牌，调整呼吸。
很快，远处传来动静。
战玲珑的身影从坡地疾驰而来，身后紧追着那五个云岚宗弟子。
“站住！”刘师兄厉喝，“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
战玲珑不理，直接冲进石林。
刘师兄五人追到石林入口，稍微犹豫了一下。
“刘师兄，小心有诈。”瘦高弟子提醒。
“怕什么？”刘师兄冷笑，“她只有一个人，还受了伤——你们看她步伐虚浮，左臂动作僵硬，明显有伤在身。追！”
五人冲进石林。
战玲珑的身影在怪石间穿梭，忽左忽右，看似慌不择路，实则将五人引向陷阱最密集的区域。
林风屏住呼吸。
第一人踩中了一个灰色圆球。
“轰——！！！”
爆炸并不剧烈，但声音沉闷，爆开的不是火焰，而是大片大片的铁蒺藜！铁刺如暴雨般散射，覆盖了方圆三丈！
“啊啊啊！”两个弟子惨叫，腿上、身上被铁刺扎中，虽然不致命，但剧痛难忍。
“有陷阱！”刘师兄脸色一变，撑起灵力护罩，挡开大部分铁刺。
但就在这时，战玲珑忽然转身，一剑刺来！
冰魄剑直取刘师兄咽喉！
刘师兄慌忙举扇格挡。
“铛！”
折扇与剑尖碰撞，刘师兄连退三步，手臂发麻。他震惊地发现，战玲珑的剑势凌厉，根本不像受伤的样子！
“你装伤？！”他惊怒交加。
战玲珑不答，又是一剑。
两人战在一起。
其他四人想上前帮忙，但石林内地形狭窄，怪石阻碍，很难形成合围。而且他们还要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陷阱。
林风看准时机，从藏身处冲出，举着盾牌撞向一个正在给同伴拔铁刺的弟子。
“砰！”
那弟子猝不及防，被撞得倒飞出去，肋骨断裂。
“还有埋伏！”瘦高弟子惊呼，一剑刺向林风。
林风举盾格挡。
剑尖刺在盾牌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竟然只留下一个白点。盾牌表面的纹路微亮，将剑上的力道分散吸收。
瘦高弟子一愣，林风已经一脚踹在他小腹上。
虽然林风修为不如他，但这一脚势大力沉，又是在他愣神的瞬间，竟然把他踹得连连后退，撞在一块岩石上。
“找死！”另一个女弟子娇叱，双手掐诀，一道风刃斩向林风。
林风想躲，但风刃速度太快，眼看就要斩中他的后背。
关键时刻，盾牌似乎有灵性般，自动向后一斜，挡在了风刃的路径上。
“噗！”
风刃斩在盾牌上，溃散成乱流。盾牌表面又多了一道浅浅的划痕，但很快就隐去了。
林风趁机扔出一颗“闪光毒雾球”。
球体在女弟子脚下炸开，刺目的白光爆发，同时喷出粉红色的雾气。
“啊！我的眼睛！”
“咳咳……好痒！”
女弟子和另一个想冲过来的弟子同时中招，捂着眼睛惨叫，身上沾到雾气的地方迅速起了一片红疹，奇痒难忍。
另一边，战玲珑与刘师兄的战斗已经分出胜负。
刘师兄折扇舞得密不透风，风刃如雨，但战玲珑的剑更快、更冷、更致命。
“寒星……点！”
剑尖刺出，点在折扇最薄弱处。
“咔嚓”一声，折扇断裂。
刘师兄脸色大变，抽身后退，但战玲珑的剑如影随形，直刺他心口。
“师妹救我！”刘师兄厉喝。
那个圆脸女弟子咬牙冲过来，扔出一张符箓。符箓在空中燃烧，化作一面青色风盾，挡在刘师兄身前。
战玲珑剑势不变，剑尖凝聚一点冰蓝寒光。
“破。”
风盾应声而碎。
剑尖刺入刘师兄右肩，透背而出。
刘师兄惨叫，一掌拍向战玲珑。战玲珑抽剑后退，避开了这一掌，但脸色也白了一分——强行催动灵力，牵动了体内毒素。
“师兄！”圆脸女弟子扶住刘师兄。
刘师兄咬牙：“撤！快撤！”
五人顾不上伤势，狼狈地向石林外逃去。
林风想追，被战玲珑拦住：“别追，小心有诈。”
她看着五人逃离的方向，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坡地后，才轻咳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师姐！”林风连忙扶住她。
“没事。”战玲珑擦去血迹，“毒素有点波动，不严重。先回谷。”
两人迅速清理了战场，抹去痕迹，返回月华谷。
屏障内，楚云澜和苏晚晚已经焦急等待。
见两人平安归来，苏晚晚松了口气。楚云澜则注意到战玲珑苍白的脸色和嘴角的血迹：“又动手了？”
“遇到了云岚宗的人，伏击了一波。”战玲珑简单说明情况，“伤了他们，但没全灭。对方很谨慎，见势不妙立刻撤退了。”
楚云澜皱眉：“云岚宗……他们比散修更难缠。这次吃了亏，肯定会纠集更多人回来报复。”
林风握紧盾牌：“那就让他们来。来多少，打多少。”
战玲珑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有长进。但光有勇气不够，还得有实力。”
她看向林风手中的盾牌：“你的万化炉，还能炼什么？”
林风想了想：“理论上……什么都能炼。但需要材料和清晰的意念。”
“那就继续炼。”战玲珑说，“炼更多陷阱，炼辅助战斗的法器，炼能快速恢复灵力的丹药。云岚宗的人再回来，至少需要一天时间。这一天，就是我们的机会。”
林风重重点头：“好！”
他盘膝坐下，唤出万化炉。
灰扑扑的小丹炉在掌心旋转，炉身裂纹中流光闪烁，像是在等待主人的命令。
林风闭上眼睛，将手按在炉壁上。
这一次，他要炼的，不只是盾牌。
而是能保护同伴、击退敌人、守住这片来之不易的安宁的……
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