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卧室静得能听见心跳的回声，诗雅雨抱着哭闹不止的儿子在地板上反复踱步，后腰的酸痛顺着脊椎往上窜，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孩子的小脸涨得通红，小嘴巴徒劳地蹭着她的衣襟，发出细碎而急切的呜咽——这已经是他今晚第三次因为吃不饱醒过来了。她解开衣襟喂奶，可乳房软塌塌地垂着，曾经充盈得能浸湿睡衣的奶水，如今只够挤出几滴浑浊的液体，孩子吸了半天没尝到滋味，烦躁地扭动手脚，哭声陡然拔高了八度。
“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卧室门被“砰”地撞开，林香顶着一头乱发站在门口，眼睛里满是被吵醒的戾气，“大半夜的不睡觉，是想把整栋楼的人都吵起来吗？诗雅雨你到底行不行？连个孩子都喂不饱，我看你就是个废物！”
诗雅雨抱着孩子的手猛地收紧，指尖掐进自己的胳膊：“妈，奶水好像真的不够了，孩子没吃饱……”
“不够？怎么会不够？”林香几步冲过来，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她的胸口，“我天天给你熬油汤，顿顿让你喝汤，你告诉我不够？肯定是你整天胡思乱想，把奶给憋回去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坐月子要心宽，别总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你偏不听！现在好了，饿到我大孙子了，你满意了？”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孩子被吓得一哆嗦，哭声更响亮了。诗雅雨慌忙捂住孩子的耳朵，想把他抱进怀里安抚，却被林香一把推开：“别碰他！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不想好好喂奶，想累死我是不是？”林香说着就要去抢孩子，诗雅雨下意识地往后躲——上次孩子哭到嗓子沙哑，林香就是这样抱着孩子往客厅一扔，任由他哭到脱力，还骂他“跟他妈一样丧门星”。
这躲闪在林香眼里成了“抗拒”，她立刻拔高音量，拍着大腿嚎了起来：“哎哟喂，这是什么世道啊！我好心帮她带孩子，她还防着我！是不是觉得我虐待她了？是不是又想找你那个朋友苏微来闹啊！我告诉你诗雅雨，你要是敢让我孙子饿肚子，我跟你拼命！”
客厅的灯被哭声惊醒，章鹏揉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妈，大清早的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儿子！你可算醒了！”林香立刻扑过去抓着他的胳膊哭诉，“你看看你媳妇，整天不学好，就知道胡思乱想，把奶水都憋回去了，害得我大孙子半夜饿肚子哭！我让她多喝汤她不听，让她别瞎想她也不听，现在好了，孩子吃不饱，她还怪我！”
章鹏的目光扫过诗雅雨苍白的脸，又落在她怀里哭闹的孩子身上，眉头皱得更紧。他没问诗雅雨怎么回事，没看她眼底的红血丝，只是冷冷地开口：“雅雨，妈也是为了你好，你别总惹她生气。奶水不够就多喝点汤，别整天想些没用的，孩子要紧。”
“我喝了……”诗雅雨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每天都喝了，可汤里没有肉，饭也不够吃，我……”
“你还敢顶嘴？”林香立刻打断她，“汤里的油那么多，还不够你补的？饭吃多了胖，到时候你又要嫌难看！我看你就是嘴挑，给你好的你不吃，现在倒怪起我来了！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喂不饱，娶你回来有什么用！”
章鹏被吵得头疼，挥了挥手：“行了妈，别说了，我还要上班。雅雨，你赶紧把孩子哄好，别再让妈生气了。”说完，他转身钻进卫生间，关上了门，把所有的争吵和哭闹都隔绝在外。
诗雅雨抱着孩子，站在原地，眼泪无声地砸在孩子的发顶。胃里的空虚感又涌了上来，早上那碗飘着油花的米汤根本填不饱肚子，现在连奶水都快没了。她知道，奶水减少根本不是因为“胡思乱想”——这些日子，她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夜里要起来四五次换尿布、哄孩子，白天还要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林香的咒骂像鞭子一样抽在她身上，章鹏的冷漠像冰一样冻着她的心，再加上顿顿吃不饱，营养严重不足，奶水怎么可能不少？
可这些话，她没法说，也没人听。
好不容易哄睡孩子，天已经亮了。诗雅雨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做饭，林香坐在客厅嗑瓜子，指挥她：“今天炖点鲫鱼汤，听说下奶快。记住，别放盐，油多放点，我大孙子等着喝奶呢！”
诗雅雨点点头，走进厨房。冰箱里只有一条瘦小的鲫鱼，还是上周章鹏买的，已经不太新鲜了。她清洗干净，放进锅里煎了煎，加水炖了起来。汤炖好后，她小心翼翼地盛出来，上面浮着厚厚的一层油，没有一点盐味。林香走过来，看了看碗里的汤，又看了看锅里剩下的一点，不满地说：“怎么就炖这么点？多给你盛点，赶紧喝了下奶！”
诗雅雨端着碗，强忍着恶心喝了下去。油腻的汤滑进喉咙，胃里一阵翻腾，她差点吐出来。林香在旁边盯着她：“快喝，别剩下！喝完赶紧把碗洗了，孩子要是醒了没人管！”
下午，孩子又饿醒了，哭闹着要吃奶。诗雅雨喂了半天，孩子还是哭闹不止，小脸憋得通红。林香闻声赶来，一看这情形，立刻炸了：“我说什么来着？让你多喝汤你不听，现在好了，奶水还是不够！我看你就是故意跟我作对，故意饿我大孙子！”
“我喝了，我真的喝了……”诗雅雨的声音带着哭腔，“可能是我身体太弱了，实在没有奶水……”
“身体弱？你就是懒！”林香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整天在家待着，又不用上班，还说身体弱？我当年生章鹏，生完第二天就下地干活，奶水照样足得很！你就是娇生惯养惯了，吃不了一点苦！”
她越骂越凶，从诗雅雨“不会持家”骂到“连累章鹏”，最后又扯到孩子身上：“你说你这妈当的，有什么用？连口奶都喂不饱孩子，以后孩子要是发育不好，都是你的错！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没用的儿媳妇！”
诗雅雨抱着孩子，任由林香的咒骂像冰雹一样砸在她身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知道，林香从来不会反思自己的问题——她从来没给过她一顿饱饭，从来没让她好好休息过，从来没给过她一句关心的话，现在却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她身上。
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奶水越少，她越害怕，越害怕，林香骂得越凶，林香骂得越凶，她越焦虑，奶水就越少。这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把她逼得快要窒息。
傍晚，章鹏回来了。林香立刻迎上去，把孩子递给他：“儿子，你快看，我大孙子饿的，你媳妇就是不给好好喂奶，整天就知道哭丧着脸，把奶水都哭没了！”
章鹏接过孩子，皱着眉哄了几句，然后看向诗雅雨：“雅雨，你到底怎么回事？妈说的话你怎么就不听呢？奶水不够就多补补，别整天情绪低落的，对孩子不好。”
“我补了，我真的补了……”诗雅雨的声音充满了绝望，“我每天都喝汤，可我吃不饱饭，我休息不好，我……”
“好了别说了！”章鹏打断她，语气里满是失望，“我看你就是不想好好带孩子，不想好好过日子。要是实在不行，就找个催乳师来，别总让妈生气。”
“找什么催乳师？浪费钱！”林香立刻反对，“我看就是她心思不正，找催乳师也没用！我告诉你诗雅雨，你要是再喂不饱我大孙子，你就别想再碰他！我自己带，不用你管！”
诗雅雨的心猛地一沉。她最怕的就是林香不让她碰孩子。她看着章鹏，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可章鹏只是叹了口气，抱着孩子走进了卧室，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客厅，被绝望和无助包裹着。
夜里，孩子又饿醒了。诗雅雨抱着他，一遍遍地喂奶，可还是没有奶水。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她也跟着哭，眼泪落在孩子的脸上。林香被吵醒了，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二话不说就把孩子抱走了：“行了行了，你别喂了，越喂越饿！我抱他去客厅，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门被关上，隔绝了孩子的哭声，也隔绝了她最后的希望。诗雅雨坐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怀抱，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她和孩子都会被拖垮的。
可她能怎么办呢？她没有钱，没有话语权，没有可以依靠的人。章鹏不理解她，林香苛待她，她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无论怎么挣扎，都飞不出去。
夜深了，客厅里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大概是哭累了睡着了。诗雅雨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一片冰凉。她知道，明天等待她的，还是林香的咒骂，还是章鹏的冷漠，还是奶水不足的焦虑，还是那个让人窒息的恶性循环。
可她不能放弃。她看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心里暗暗发誓：为了孩子，她必须撑下去。哪怕再难，哪怕再痛苦，她也要撑下去。她要想办法多吃一点，要想办法好好休息，要想办法让奶水多起来。她不能让林香得逞，不能让自己和孩子就这样毁在这个家里。
只是，那该死的恶性循环，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紧紧困住，让她看不到一点希望的曙光。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逃离这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