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话音落下的瞬间,沈墨的剑已经到了。
残剑带着浩然剑气,直刺怪物中间那颗头颅的独眼——刚才被刺伤的地方,现在是个明显的弱点。
“吼——!”
怪物三张嘴同时咆哮,左侧头颅的肉须暴涨成网,试图缠住剑身。但沈墨剑势一变,剑锋在空中划出三道虚影,虚实难辨。
“左边虚,右边实,中间是诱饵!”小朱朱蹲在楚清歌肩头,破幻瞳金光闪烁,实时播报,“主人,它脖子下面第三片鳞甲颜色不一样!”
“得嘞!”楚清歌握紧剑鞘,没学沈墨那样冲上去硬拼,而是做了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她把剑鞘当成了捣药杵,往地上一杵,大喝一声:“神农鼎,借个火!”
身后虚影凝实的神农鼎微微一震,鼎内竟真的腾起一簇青色火焰。那火焰顺着无形的联系,涌入剑鞘,又从鞘口喷涌而出,化作一条青火长鞭。
楚清歌手腕一甩,长鞭破空,精准抽向怪物脖子下方第三片鳞甲。
“啪!”
青火与鳞甲碰撞,发出油炸般的滋滋声。那片深紫色的鳞甲瞬间焦黑,怪物吃痛,动作一滞。
沈墨抓住机会,残剑虚影合一,真身如电,再次刺入那颗赤红独眼!
这一次,剑身没入大半。
黑血喷溅,怪物发出震天惨嚎,庞大身躯疯狂扭动,将祭坛石砖掀飞大片。
“干得漂亮!”赤羽在空中盘旋,金红凤羽光芒大盛,“本座来补个刀!”
它俯冲而下,凤凰真火凝聚成箭,直射怪物左侧那颗长满肉须的头颅。
火焰与肉须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鼻的焦臭味。那些蠕动的触手像被烫到的蚯蚓般蜷缩、抽搐,最后化为飞灰。
三头去其二,只剩下右侧那张扭曲的人脸头颅。
那张脸此刻表情狰狞,混合的男女老幼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亵渎……你们竟敢……亵渎天道造物……”
“天道造物?”楚清歌甩了甩青火长鞭,撇嘴,“就这水平?我炼废的丹药都比你这玩意儿看着顺眼。”
她边说边往陆明远那边瞥了一眼。
九尾狐妖瘫坐在柱子旁,仅剩的一条白尾无力地拖在地上。他看着曾经召唤出来的怪物被痛殴,脸上表情复杂得能开染坊——有恐惧,有快意,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绝望。
“陆师兄,”楚清歌突然开口,手中长鞭不停,抽得那人脸头颅连连后退,“你这‘吾主’派来的看门狗,好像不太经打啊?”
陆明远惨笑:“因为它只是‘祂’随手捏出来的消耗品……真正的‘天道卫士’,你们还没见过……”
“哦?”沈墨抽剑后退,剑尖滴血,“那在哪儿?”
“在……”陆明远话到嘴边,突然浑身剧震。
他仅剩的那条白尾猛地竖起,毛发倒立,七窍开始渗血。
“来了……”他声音颤抖,眼中是纯粹的恐惧,“‘祂’感应到了……感应到我在泄露……”
话音未落,祭坛上方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蔽日,而是一种更深邃的、仿佛能将光线都吸走的黑暗。黑暗中心,一道金色竖瞳缓缓睁开,冰冷地俯视着下方。
那竖瞳出现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威压。
不是力量的压迫,而是某种更本质的东西——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排斥你,告诉你“你不该存在”。
“我……操……”楚清歌爆了句粗口,手中青火长鞭都晃了晃,“这什么玩意儿?天道亲自下场了?!”
沈墨握剑的手青筋暴起,眼角泪痣剧烈闪烁,体内魔气与浩然剑气疯狂对冲。他咬紧牙关,一字一顿:“不……这只是……一道投影……”
即便是投影,也足够了。
那只金色竖瞳转动,视线落在陆明远身上。
九尾狐妖如遭雷击,整个人蜷缩起来,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哀鸣。他身上的皮肤开始龟裂,裂缝中透出诡异的金光。
“叛……徒……”竖瞳中传来恢弘而冰冷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赐你力量……予你荣耀……你竟敢……背叛……”
“荣耀?”陆明远突然抬起头,七窍流血的脸扭曲成疯狂的笑容,“把我族人当棋子,把我当傀儡,这就是你给的荣耀?!”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只能趴在地上,仰头对着那只竖瞳嘶吼:“我父亲……我母亲……我妹妹……他们都死了!死在你的‘试炼’里!你说那是为了筛选出最强的血脉……放屁!你只是享受看我们自相残杀!”
金色竖瞳毫无波澜:“弱肉强食……天道至理……”
“去你妈的天道至理!”陆明远用尽最后力气吼出这句话,转头看向楚清歌,眼中是决绝的光,“楚清歌……记住……‘祂’的真身藏在……”
话没说完。
竖瞳金光大盛,一道纯粹由规则凝聚的光束从天而降,直击陆明远!
“小心!”楚清歌想冲过去,被沈墨一把拉住。
“别去,”沈墨声音沙哑,“那是天道规则的直接抹杀……你挡不住。”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光束落下。
陆明远在金光中消融——不是燃烧,不是蒸发,而是像被橡皮擦从世界上擦掉一样,一点点消失。
最后时刻,他看着楚清歌,嘴唇动了动。
没有声音,但楚清歌通过通灵之体,读懂了他的唇语。
他说的是——
“通天之路……尽头……是牢笼……”
然后,他彻底消失了。
连一粒灰尘都没留下。
金色竖瞳完成抹杀,视线转向楚清歌和沈墨。那目光冰冷得让灵魂都冻结,但不知为何,没有立刻攻击。
“异数……”竖瞳的声音再次响起,“神农传承者……魔剑执掌者……还有……凤凰遗脉……”
它每说一个词,视线就在楚清歌、沈墨和赤羽身上停留一瞬。
“有趣……”竖瞳缓缓闭合,黑暗褪去,天空恢复清明,“游戏……继续……”
最后两个字落下时,天空已万里无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祭坛上消失的陆明远,还有那头奄奄一息的三头怪物,都在证明那不是梦。
“它……走了?”小朱朱抖着七彩尾羽,声音发颤。
“暂时走了,”沈墨收起剑,脸色苍白,“天道不能直接干预下界太深,否则会引起世界规则的反噬。刚才那道投影,已经是极限。”
楚清歌站在原地,握剑鞘的手微微发抖。
不是害怕。
是愤怒。
“它把陆明远……”她声音很低,“当成垃圾一样……随手抹掉了?”
沈墨沉默片刻,点头:“在‘祂’眼中,我们可能连垃圾都不如。”
赤羽落回楚清歌肩头,金红凤羽的光芒有些黯淡:“本座当年听先祖说过……天道无情,视万物为刍狗。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阿甲挣扎着爬过来,鳞甲破碎,但眼神坚定:“主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楚清歌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她走到陆明远消失的地方,蹲下身。地面上干干净净,连一丝血迹都没有,好像从来没有人在这里存在过。
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小瓶丹药——不是疗伤丹,是她平时炼制失败、但舍不得扔的“半成品”。拔开塞子,把丹药粉末轻轻洒在地上。
“陆师兄,”她轻声说,“虽然你骗过我,害过我,还想弄死我……但至少最后,你做了件人事。”
她站起身,看向沈墨:“师兄,他说通天之路的尽头是牢笼。”
“嗯,”沈墨点头,“和飞升者遗书对上了。”
“所以我们要做什么?”楚清歌问,眼睛很亮。
沈墨看着她,忽然笑了——很浅的笑,但确实是在笑。
“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楚清歌咧嘴,也笑了。
她举起剑鞘,青火再次燃起,这次化作一柄长剑的模样。
“先宰了这条看门狗,”她转身走向那头仅剩一颗头颅、还在苟延残喘的怪物,“然后——”
“掀了那张餐桌。”
话音落下,青火长剑斩落。
怪物最后那颗人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发出无声的嘶吼,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祭坛重归寂静。
只有风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的鸟鸣。
楚清歌收起剑鞘,拍拍手,走到阿甲身边,又开始掏丹药:“好了,伤员优先。阿甲你把这颗生骨丹吃了,小朱朱你别偷吃,那是给赤羽补火的……”
沈墨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又抬头看向天空。
那里,云层之后,仿佛还有一只眼睛在注视。
他握紧剑,轻声自语:
“天道……”
“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