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正蹲在地上给阿甲喂第三颗疗伤丹,闻言头也不抬:“现在才明白?陆师兄,你这反应速度够慢的啊。”
陆明远靠着半截残破的祭坛柱子,三根狐狸尾巴无力地耷拉着。他看着不远处那三头怪物还在“百味销魂丹”的副作用下打滚呕吐,表情复杂得像生吞了一整罐黄连。
“不是反应慢,”他哑着嗓子说,“是没想到你真敢跟‘祂’对着干。”
“不然呢?”楚清歌把一颗养魂丹捏碎,混着灵泉水喂给阿甲,“跪下来叫爸爸?抱歉啊,我这人膝盖硬,弯不下去。”
阿甲吞下丹药,气色好了些,但说话还是有气无力:“主人……您喂的这是……第十一种丹药了吧?我觉得我快成药罐子了……”
“闭嘴,伤员没发言权。”楚清歌拍拍它脑袋,转头看沈墨,“师兄,那玩意儿还能吐多久?”
沈墨持剑而立,残剑上还滴着漆黑的血。他看了眼怪物,又看了眼手里的剑鞘——那柄从剑冢得来的古朴剑鞘,此刻正微微发烫,《神农氏图谱》的文字在鞘身上流转。
“丹效大概还能维持一刻钟,”他顿了顿,“但它在适应。”
话音刚落,那怪物中间的头颅突然停止了呕吐。
赤红独眼恶狠狠地瞪过来,眼中满是怨毒。虽然另外两颗头还在抽搐,但中间这颗显然已经开始恢复。
“看吧,”沈墨语气平静,“天道造物,适应力比想象中强。”
楚清歌叹了口气,站起身拍拍手上的药渣:“行吧,那就别等它完全恢复了。”
她走到陆明远面前,蹲下,歪着头看他:“陆师兄,咱们打个商量?”
陆明远警惕地往后缩了缩——虽然背后就是柱子,无路可退:“……什么商量?”
“你看啊,”楚清歌掰着手指算,“第一,你骗我在先,伪装成好人实则妖族卧底;第二,你害我师兄在后,留影石那事儿你功不可没;第三,你召唤的这个丑八怪差点弄死我家阿甲。”
她每说一句,陆明远脸色就白一分。
“按理说呢,”楚清歌笑眯眯地,“我现在就该一剑捅了你,或者让赤羽把你烤成狐狸干。”
赤羽配合地喷出一小撮火苗,金红色凤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但是呢,”楚清歌话锋一转,“我这个人比较大度。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几个问题,再把九尾妖力封了别捣乱,我可以考虑留你一条命。”
陆明远沉默。
祭坛上只有怪物另外两颗头呕吐的声音,以及小朱朱偷偷摸摸从楚清歌储物袋里掏零食的窸窣声。
“你要问什么?”陆明远终于开口。
“第一个问题,”楚清歌伸出一根手指,“‘祂’到底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陆明远苦笑:“你觉得我能知道吗?我连‘祂’的面都没见过,只是通过血脉传承中的禁术,偶尔能接收到一些模糊的指令……”
“撒谎。”沈墨突然开口。
他走到楚清歌身边,剑鞘轻轻点地。鞘身上《神农氏图谱》的文字亮了一瞬,陆明远的三条尾巴顿时炸毛。
“你身上有‘祂’的印记,”沈墨语气冷淡,“虽然很淡,但剑鞘能感应到。”
陆明远脸色骤变。
楚清歌眨眨眼,看看沈墨,又看看陆明远,恍然大悟:“哦——所以你不是单纯听令行事,你是被‘标记’过的?”
她凑近了些,通灵之体全开。眉心胎记微微发烫,视线中,陆明远眉心果然有一道极淡的、常人看不见的金色纹路。
那纹路像是活物,在她注视下微微蠕动。
“啧啧,”楚清歌摇头,“陆师兄,你这属于被安装了远程监控啊。”
陆明远闭上眼,长叹一声:“没错……凡接受‘祂’赐予力量者,都会被种下印记。修为越高,印记越深,越难摆脱。”
他睁开眼,眼中满是疲惫:“我当年只是想变强,只是想振兴九尾狐一族……‘祂’说可以给我力量,可以让我族人不再受欺压……”
“然后呢?”楚清歌问。
“然后我就成了‘祂’的棋子,”陆明远扯了扯嘴角,笑容惨淡,“妖族与人族的矛盾、血晶的传播、甚至五大仙门祖师画像的眼睛……都是‘祂’漫长布局中的一环。”
小朱朱停止偷吃,七彩尾羽抖了抖:“所以那些飞升者遗书说的都是真的?通天之路真的是陷阱?”
“不只是陷阱,”陆明远声音低沉,“那是‘祂’的餐桌。飞升者,不过是‘祂’挑选的……食材。”
气氛突然凝重。
连那头还在呕吐的怪物似乎都感受到了什么,中间头颅猛地抬起,赤红独眼死死盯着陆明远,发出威胁的低吼。
“看,”楚清歌指着怪物,“你家主子不高兴你剧透呢。”
沈墨突然动了。
他一步踏出,残剑归鞘——不是普通的归鞘,而是将剑缓缓插入那柄古朴剑鞘中。
剑身与剑鞘相触的瞬间,嗡鸣声响起。
不是刺耳的声音,而是一种低沉的、仿佛从远古传来的共鸣。祭坛地面震动,神农鼎虚影在楚清歌身后凝实了一分,鼎身文字流转加速。
那怪物如临大敌,三颗头颅同时转向沈墨。
但沈墨的目标不是它。
他持着入鞘的剑,走到陆明远面前,剑鞘一端轻轻点在陆明远眉心——正对着那道金色印记。
“你做什么?!”陆明远想躲,但重伤之下动作太慢。
“帮你,”沈墨言简意赅,“也帮我们。”
话音落下,剑鞘爆发出温和但不容抗拒的光芒。
《神农氏图谱》的文字从鞘身上剥离,化作一道道流光,顺着剑鞘涌入陆明远眉心。那些文字像锁链,又像净化的水流,缠绕上那道金色印记。
“啊——!!!”陆明远发出凄厉的惨叫。
不是痛苦的惨叫,更像是某种东西被强行剥离的嘶喊。他身后的三条尾巴疯狂摆动,狐耳显现,周身妖力不受控制地外泄。
但剑鞘的光芒压制着一切。
金色印记在文字流光的冲刷下,开始变淡、扭曲、最终——
啵。
一声轻响,像是气泡破裂。
印记消失了。
与此同时,陆明远身后的三条尾巴迅速萎缩、褪色,最后只剩下一条虚弱无力的白尾。他周身磅礴的九尾妖力,像是被抽空的水池,瞬间枯竭。
剑鞘收回光芒,恢复古朴模样。
沈墨退后一步,看着瘫软在地的陆明远:“好了。”
楚清歌蹲过去,戳了戳陆明远那条仅剩的尾巴:“这就……封印了?”
“嗯,”沈墨点头,“剑鞘中的神农之力克制一切天道造物。他的九尾妖力源于‘祂’的赐予,本质也是天道之力的一种,可以被封印。”
陆明远虚弱地睁开眼,感受着体内空空如也的妖力,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有解脱,有不甘,更多的是茫然。
“我现在……”他声音嘶哑,“连普通小妖都不如了。”
“但你也自由了,”楚清歌认真地说,“那个印记没了,‘祂’再也监控不了你,控制不了你。”
她顿了顿,补了一句:“当然,你要是还想搞事,我家赤羽一爪子就能拍死现在的你,所以建议你老实点。”
赤羽昂首挺胸,凤眸斜睨陆明远,意思很明显:试试?
陆明远苦笑:“我都这样了,还能搞什么事……”
话没说完,异变突生。
那头三头怪物中间的头颅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它不再呕吐,不再抽搐,赤红独眼中满是暴戾的杀意。显然,陆明远身上印记被抹除,彻底激怒了它——或者说,激怒了它背后的“祂”。
“小心!”沈墨一把拉开楚清歌。
怪物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黑影,直扑陆明远!
它得到的指令很明确:清除叛徒。
陆明远眼睁睁看着血盆大口逼近,瞳孔骤缩。他想躲,但妖力尽失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土黄色身影从侧面撞了过来!
是阿甲。
这穿山甲不知哪来的力气,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硬生生把陆明远撞开一丈远。怪物的利齿擦着它的鳞甲划过,溅起一串火星。
“阿甲!”楚清歌心脏差点跳出来。
“我没事……”阿甲趴在地上喘气,“就是……这鳞甲真的该修了……”
怪物一击不中,暴怒转身。三颗头颅同时锁定新的目标——沈墨手中的剑鞘。
它感应到了,就是那个东西,抹除了“祂”的印记。
“啧,”楚清歌从储物袋里摸出最后一把丹药,“看来不打不行了。”
沈墨将剑鞘递给楚清歌:“你用。”
“啊?”楚清歌一愣。
“神农鼎与剑鞘同源,你的通灵之体能发挥它最大威力,”沈墨拔出残剑,剑锋直指怪物,“我主攻,你辅助。”
楚清歌看着手里的古朴剑鞘,又看看沈墨坚定的侧脸,咧嘴笑了。
“行啊,师兄。”
她握紧剑鞘,眉心胎记灼热如焰。
“那咱们就——”
“再揍一顿这条看门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