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的临时营地里，石开山正对着块磨石蹭斧头。
斧刃上的缺口被他磨得差不多了，可上面的黑渍怎么也蹭不掉——那是钱瘦猴的毒蚁留下的，沾着就像长了根似的，连灵水都洗不掉。
“他娘的钱瘦猴，最好别让老子再看见！”石开山骂了句，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又使劲蹭了两下。
旁边的拓跋静怡正用布条缠胳膊，她的灵力还没恢复，被匡明远打断的灵脉隐隐作痛。听到石开山的骂声，她冷笑一声：“现在知道骂了？当初抢灵草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你还好意思说！”石开山把斧头往地上一扔，震得营地里的空酒坛都晃了晃，“要不是你非盯着那破草看，咱能被匡明远堵着？”
“我不盯着草，难道盯着你那张蠢脸？”拓跋静怡也来了气，手里的布条“啪”地甩在地上，“石开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想吞了黑风寨的地盘，这次跟着来，根本就是想趁机抢东西！”
“放屁！”石开山气得脸红脖子粗，“老子是那种人吗？我是为了兄弟们能多口吃的！”
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旁边黑风寨和黑岩洞的弟子们低着头，谁也不敢劝。自从钱瘦猴反水被杀，这两位就没安生过，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到最后总能扯到灵植圃的损失上——那片被烧的凝神草，成了两人心里的疙瘩。
正吵着，营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是弑天血煞宗的传令兵。
“萧宗主有令。”传令兵勒住马，手里举着面黑旗，“命黑风寨和黑岩洞即刻转移，随主力迁往断魂崖。”
拓跋静怡皱眉：“迁去那鬼地方干嘛？黑风口不是挺好的？”
“松茳宗联合了天虚观和太虚青冥宗，要打过来了。”传令兵面无表情地说，“黑风口守不住，断魂崖易守难攻，是新的据点。”
石开山猛地站起来：“打过来正好！老子的斧头早就痒了！”
“你以为凭你那破斧头能挡得住云舒的玉笛？”传令兵嗤笑一声，“别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石开山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憋得通红。拓跋静怡瞪了传令兵一眼：“知道了，我们收拾东西就走。”
传令兵调转马头，临走前丢下句：“萧宗主说了，拖后腿的，就地解决。”
马蹄声远去，营地里静得可怕。
石开山捡起斧头，往地上啐了口：“什么东西！也敢教训老子！”
拓跋静怡却没骂，只是盯着地上的布条发呆。断魂崖她去过，那地方三面是悬崖，只有一条窄路能走，说是易守难攻，其实就是个绝地——萧晟这是想把他们当挡箭牌。
“收拾东西吧。”拓跋静怡捡起布条，重新缠上胳膊，“别让人家说我们拖后腿。”
石开山还想说什么，看到她眼里的疲惫，把话又咽了回去。他招呼黑岩洞的弟子：“都动作快点！把能带走的干粮和伤药都带上，斧头磨利点，别到时候掉链子！”
弟子们忙了起来，打包的打包，磨刀的磨刀。有个年轻弟子笨手笨脚，把药箱里的药膏撒了一地，被石开山一脚踹在屁股上：“蠢货！那是治刀伤的！撒了等着被砍死吗？”
弟子委屈地低下头，赶紧蹲下去捡。石开山看着他，气又消了——这孩子是去年从乱葬岗捡回来的，爹妈都被邪修杀了，跟着他才有口饭吃。
“算了算了。”石开山摆摆手，“剩下的装起来就行，够用。”
他转身去翻自己的包袱，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就只有半块硬得像石头的干粮，还是上个月从商队抢来的。他把干粮塞给那年轻弟子：“拿着，路上吃。”
弟子摇摇头：“洞主，您吃吧，我不饿。”
“让你拿着就拿着！”石开山瞪眼，“吃饱了才有劲打架，不然怎么给你爹妈报仇？”
弟子眼圈一红，接过干粮揣进怀里，使劲点了点头。
收拾停当，两伙人往断魂崖出发。拓跋静怡走在前面，软鞭缠在手腕上，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像是怕有人掉队。石开山跟在后面，斧头扛在肩上，嘴里哼着黑岩洞的粗话小调，听着挺乐呵，脚步却放得很慢，让后面的伤员能跟上。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突然听到前面传来厮杀声。拓跋静怡赶紧示意大家隐蔽，自己则猫着腰往前探。
只见断魂崖的路口，十几名弑天血煞宗的弟子正围着三个人打。那三人穿着天虚观的道袍，其中一个高瘦的，正是青禾子，手里的拂尘都被砍断了，却还护着身后两个年轻弟子，其中一个腿上受了伤，正咬着牙挥剑。
“是天虚观的人！”拓跋静怡回头对石开山说，“怎么办？救不救？”
石开山皱眉：“救他们干嘛？跟咱又不熟。”
“你傻啊！”拓跋静怡压低声音，“萧晟让咱迁去断魂崖，肯定是想让咱跟天虚观的人拼，他好坐收渔利！现在救了天虚观的人，说不定能留条后路！”
石开山挠挠头：“好像……有点道理。”
“别好像了！”拓跋静怡抽出软鞭，“黑风寨的跟我上！先解决那几个血煞宗的杂碎！”
黑风寨的弟子们立刻跟着冲出去。拓跋静怡的软鞭像条黑蛇，“啪”地缠住一个血煞宗弟子的脖子，使劲一勒，那弟子当场就没了气。石开山见状，也拎着斧头冲上去，一斧头劈在另一个弟子的背上，直接把人劈成了两半。
血煞宗的弟子没料到会突然杀出这么一群人，顿时慌了神。青禾子趁机反击，拂尘一甩，一道白光打在领头弟子的脸上，那弟子惨叫一声，捂着脸后退，被石开山的斧头劈中了脑袋。
没一会儿，十几个血煞宗的弟子就被解决了。
青禾子喘着气，看着拓跋静怡和石开山，眼神里满是警惕：“你们……想干嘛？”
“别紧张，我们不是来杀你的。”拓跋静怡收起软鞭，“只是不想被萧晟当枪使。”她指了指断魂崖的方向，“里面是不是还有你们的人？”
青禾子犹豫了一下，点头：“不可理喻道长带着人在里面探查，让我们在外围接应，没想到遇到了埋伏。”
“埋伏？怕是萧晟早就等着你们了。”石开山啐了口，“里面肯定有诈。”
正说着，断魂崖里突然传来一阵鼓声，“咚咚咚”的，听得人心头发紧。紧接着，就见无数黑影从崖顶跳下来，个个手里拿着弓箭，箭头闪着绿光，显然淬了毒。
“不好！是弓箭手！”青禾子大喊，“快躲起来！”
众人赶紧往旁边的石头后面躲。箭雨“嗖嗖”地射过来，钉在地上，冒出阵阵黑烟，石头都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有个黑风寨的弟子慢了一步，被一箭射穿了肩膀，惨叫着倒在地上，伤口瞬间就黑了。
“他娘的！萧晟这老王八！”石开山气得眼睛都红了，“老子跟他拼了！”
他刚想冲出去，就被拓跋静怡拉住：“你疯了？这么多箭，出去就是活靶子！”
“那怎么办？看着兄弟们被射死？”石开山急得直跺脚。
青禾子突然说：“我知道有条小路，能绕到崖后，避开弓箭手。”他指了指左边的密林，“只是路不好走，有很多毒刺藤。”
“毒刺藤算个屁！”石开山扛起斧头，“总比被箭射死强！走！”
拓跋静怡点点头，让黑风寨的人扶着伤员，跟着青禾子往密林里钻。石开山断后，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斧头挥得虎虎生风，把追过来的几个血煞宗弟子砍翻在地。
密林里果然难走，藤蔓像蜘蛛网似的缠在树上，上面的刺闪着寒光，刮在身上就是道血口子。有个年轻弟子被刺扎了一下，立刻就晕了过去，青禾子赶紧掏出解毒丹给他服下，才保住一命。
“快到了！前面就是出口！”青禾子指着前面的亮光喊。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就在这时，石开山突然大喊一声：“小心！”
只见崖顶突然滚下来一块巨石，直冲着队伍中间的伤员砸去。那伤员正是黑岩洞那个年轻弟子，吓得脸色惨白，动都动不了。
石开山想都没想，冲过去一把推开他。
巨石“轰隆”一声砸在地上，溅起无数碎石。
大家赶紧回头看，只见石开山被压在巨石下面，只有上半身露在外面，嘴里不断涌出鲜血，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把斧头。
“洞主！”年轻弟子哭喊着想去搬石头，却被石开山拦住。
“别……白费力气……”石开山喘着气，看了看拓跋静怡，又看了看青禾子，“带……带兄弟们走……”他的目光落在年轻弟子身上，笑了笑，“记着……给你爹妈报仇……”
说完这句话，他手里的斧头“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眼睛慢慢闭上了。
“洞主——！”
哭喊声在密林里回荡。拓跋静怡别过脸，抹了把眼睛，声音沙哑：“走！别让他白死！”
青禾子咬咬牙，示意两个弟子扶起那年轻弟子，自己则在前头开路。众人绕过巨石，顺着小路往崖后走，没人回头，却都知道，那个总是骂骂咧咧、抡着斧头冲在最前面的黑汉子，永远留在了这片密林里。
崖顶的弓箭手还在射箭，箭雨落在巨石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像在为石开山送行。
风吹过密林，卷起地上的尘土，落在石开山的脸上，像给这个粗豪的汉子，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被子。
他的斧头躺在旁边，斧刃在透过树叶的阳光里闪着光，仿佛还在等着主人拿起它，再喊一声：“兄弟们，跟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