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黑风寨的人马就裹着晨雾往松茳宗摸去。
拓跋静怡穿了身夜行衣,脸上蒙着块黑布,只露出双闪着光的眼睛。她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人,黑风寨的弟兄们都揣着火折子,石开山的人扛着斧头,钱瘦猴的弟子则背着些鼓鼓囊囊的布袋子,里面窸窸窣窣的,不知装了些什么。
“记住路线了?”拓跋静怡压低声音问,“从后山的断崖下去,那里的护阵最弱,是去年雷劈出来的缺口。”
石开山瓮声瓮气地应:“记牢了!等会儿我先上,一斧头劈开那破阵!”
钱瘦猴冷笑一声:“石洞主还是省点力气吧,那阵能吸灵力,你斧头砍上去,怕是会被粘住。”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我这有‘破阵粉’,撒上去保管阵眼失灵。”
拓跋静怡没理他们拌嘴,只是盯着松茳宗的方向。晨雾里隐约能看见山头的轮廓,像头卧着的巨兽。她舔了舔嘴唇,心里那点兴奋压都压不住——松茳宗的凝神草啊,据说嚼一根就能抵得上三天修炼,要是能全抢回去,黑风寨起码能再扩三倍地盘。
摸到断崖下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拓跋静怡让众人停在阴影里,自己先探身看了看。护阵的光膜像层薄冰,在晨光里闪着淡绿色的光,果然在断崖处有个不起眼的缺口,那是去年雷击后没补全的地方,光膜薄得几乎看不见。
“就是这了。”她朝后面招招手,“钱谷主,该你显本事了。”
钱瘦猴捏着瓷瓶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往缺口处撒了点粉末。那粉末遇光就化,护阵的光膜像被烫了似的,“滋滋”响着缩了回去,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
“走!”拓跋静怡第一个钻了进去。
松茳宗的后山静悄悄的,只有几声鸟叫。灵植圃在山坳里,远远望去像块铺展开的绿毯子,不同颜色的灵草在晨露里摇摇晃晃,空气里飘着甜甜的香气。
“东边!”拓跋静怡低喝一声,率先往凝神草的方向冲。黑风寨的人紧随其后,掏出火折子就往草堆里扔。那些火折子沾了灵油,一落地就“腾”地燃起来,火舌卷着灵草,瞬间就窜起半人高。
“哈哈,烧!给老子往死里烧!”石开山看得兴奋,抡起斧头就往旁边的木架子砍去,那是晾灵草的架子,一斧头下去就散了架,上面的干草混着火星,烧得更旺了。
钱瘦猴的弟子们则往四处撒布袋子里的东西。那些黑色的小蚂蚁一落地就疯了似的散开,爬过的地方,灵草瞬间就蔫了,叶子发黑发烂,连带着泥土都冒出黑气。
“有毒!”不知谁喊了一声。拓跋静怡回头一看,只见几个松茳宗的护圃弟子从晨雾里冲出来,手里拿着浇水的瓢,看到火就泼。可那些火遇水非但不灭,反而窜得更高——拓跋静怡早就在火折子里掺了“助燃剂”,专克水系法术。
“抓住他们!”拓跋静怡抽出腰间的软鞭,一鞭子抽向领头的弟子。那弟子想躲,却被脚边突然冒出的毒蚂蚁咬了一口,腿一软就倒在地上,瞬间就起了串黑泡。
“哈哈哈,钱谷主的宝贝真管用!”石开山看得高兴,一斧头劈开了灵植圃的木栅栏,“弟兄们,抢啊!把能带走的都带走!”
黑岩洞的人立刻冲上去,掏出麻袋就往里面塞灵草。有个年轻弟子贪心,想拔那株最大的凝神草,刚碰到叶子,就被草茎上的刺扎了一下,“哎哟”一声倒在地上,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蠢货!那是‘刺心草’!”钱瘦猴在后面骂,“带刺的都别碰,要命的!”
拓跋静怡却不管这些,她眼里只有那片最高的凝神草。火已经烧到那边了,淡紫色的草叶在火里卷成了团,香气混着焦味飘过来,让她心疼得直咧嘴。
“快!把那边的火灭了!”她冲过去,想用袍子扑火,刚靠近就觉得灵力被吸走似的,浑身发沉——坏了,这附近有阵眼!
果然,火海里突然亮起道绿光,一个穿青衫的老者从光里走出来,手里拄着根木杖,杖头的宝石正对着拓跋静怡。
“黑风寨的小丫头,胆子不小啊。”老者声音不高,却像敲在人心上,“敢在松茳宗撒野,真当我们没人了?”
拓跋静怡心里一沉——是松茳宗的大长老匡明远,据说已经修炼到化境,比匡利睿还厉害。她强作镇定地甩了甩软鞭:“老东西,别挡道!不然连你一起烧!”
匡明远没动,只是轻轻敲了敲木杖。地上的焦土突然裂开,窜出无数根青藤,像蛇似的缠向拓跋静怡。她想躲,却被那股吸灵力的劲儿困住,脚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眼睁睁看着青藤缠上了腰。
“放开我!”拓跋静怡使劲挣扎,青藤却越收越紧,勒得她骨头都疼。
“拿下!”匡明远低喝一声。周围突然冲出十几个松茳宗弟子,个个手持长剑,把黑风寨和黑岩洞的人围了起来。石开山正扛着半麻袋灵草,见状一斧头劈向身边的弟子,却被对方用剑架住,那剑上裹着层绿光,斧头砍上去竟被弹了回来。
“妈的!这破剑还挺硬!”石开山骂着,又要再劈,脚边突然爬来几只毒蚂蚁,他没在意,抬脚就踩,结果蚂蚁炸开,黑色的汁液溅到他腿上,瞬间就烧出几个洞,疼得他嗷嗷叫。
“钱瘦猴!你他娘的毒蚂蚁怎么还咬人!”石开山又疼又气,斧头都差点扔了。
钱瘦猴却没理他,只是盯着匡明远,手里悄悄捏着个瓷瓶。他算准了松茳宗的护阵会被破阵粉削弱,也算准了匡明远会亲自出来,却没算到这老头的藤条术这么厉害。
“撤!”钱瘦猴突然喊了一声,转身就往断崖的方向跑。他的弟子们早有准备,撒出一把黑色的粉末,迷住了松茳宗弟子的眼,跟着他就跑。
“想跑?”匡明远木杖一顿,地上的青藤突然疯长,织成道绿墙,把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拓跋静怡见状,心里骂了句“废物”,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红色的信号弹,往天上一放。“啪”的一声,信号弹在天上炸开朵黑色的花——那是跟萧晟约好的信号,一旦被围就放。
“想等救兵?”匡明远冷笑,“今天就让你们知道,松茳宗不是谁都能惹的。”他木杖指向拓跋静怡,“先废了你这丫头的灵力,让你知道什么叫规矩。”
青藤突然收紧,拓跋静怡只觉得丹田一阵剧痛,灵力像开了闸的水似的往外涌。她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萧晟你个老王八,再不来老娘就交代在这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阵笛声,调子又冷又锐,像冰碴子往人耳朵里钻。匡明远脸色一变:“是弑天血煞宗的‘断魂笛’!”
笛声越来越近,护阵的光膜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刚才被破阵粉弄出的缺口越来越大,甚至能看到外面影影绰绰的人影。
“风忆平!”匡明远低喝一声,木杖往地上一顿,青藤瞬间缩回土里,“撤回去守主峰!”
松茳宗的弟子们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地护着匡明远往主峰退去。拓跋静怡瘫在地上,看着他们消失在晨雾里,才松了口气,浑身软得像滩泥。
石开山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腿上的伤口还在冒黑烟:“他娘的……钱瘦猴跑了?”
“管他呢。”拓跋静怡喘着气,看向缺口的方向,“正主来了。”
风忆平的身影出现在缺口处,还是那身黑衣服,手里的黑刀在晨光里闪着冷光。他身后跟着几十个弑天血煞宗的弟子,个个面无表情,手里的兵器都沾着血。
“萧宗主说了,烧得不错。”风忆平的目光扫过火场,落在拓跋静怡身上,“就是太蠢,被个老头困住。”
拓跋静怡想骂回去,却没力气,只能哼了一声。
“走了。”风忆平转身就走,“松茳宗的主力快到了,再不走就真成瓮里的鳖了。”
黑风寨和黑岩洞的人赶紧跟上,有人想把抢来的灵草带上,被风忆平一脚踹翻:“命重要还是草重要?”
众人不敢再带,狼狈地跟着往缺口跑。拓跋静怡被两个手下架着,回头看了眼燃烧的灵植圃,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忙活了半天,就烧了些不值钱的杂草,那株最大的凝神草还是被烧了,亏大了。
刚钻出护阵,就见钱瘦猴带着他的人在断崖下等着,手里还拎着个麻袋。
“钱谷主收获不小啊。”拓跋静怡阴阳怪气地说。
钱瘦猴掂了掂麻袋,笑得像只偷油的老鼠:“也就捡了点你们看不上的小东西。”他往寨子里瞥了眼,“萧宗主怕是等急了,走吧。”
一行人往黑煞谷走,路上没人说话。石开山疼得直抽气,拓跋静怡浑身发软,只有钱瘦猴哼着小曲,时不时摸摸怀里的麻袋。
快到谷口时,钱瘦猴突然停住脚,往路边的草丛里扔了个小石子。草丛里动了动,钻出个穿灰衣的人,递给钱瘦猴个纸条。
拓跋静怡眼尖,看见那人腰间的令牌——是松茳宗的!
“你!”她指着钱瘦猴,气得说不出话。
钱瘦猴把纸条揣进怀里,脸上的笑突然变得狠戾:“拓跋寨主,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好。”他吹了声口哨,那些原本跟在后面的毒蚂蚁突然掉头,爬向黑风寨的人。
“你他娘的敢反水!”石开山怒喝一声,举着斧头就冲上去。钱瘦猴早有准备,往地上撒了把粉末,那些蚂蚁突然炸开,黑色的汁液溅了石开山一脸,疼得他惨叫着滚在地上。
“萧晟想利用我们当炮灰,真当我看不出来?”钱瘦猴冷笑,“松茳宗的匡宗主说了,只要我把你们的行踪报上去,毒蚁谷以后就是松茳宗的附属,比跟着弑天血煞宗强多了。”
拓跋静怡又惊又怒,刚想让手下动手,就听见身后传来阵马蹄声,尘土飞扬中,匡利睿带着松茳宗的弟子追过来了,手里的长剑闪着寒光。
“前后夹击!”拓跋静怡心里一凉,知道自己被钱瘦猴卖了。
“走!”她咬着牙,招呼手下往旁边的密林里钻,“跟他们拼了!”
黑风寨的人虽然狼狈,但打架不含糊,抽出刀就跟松茳宗的弟子打在一处。拓跋静怡忍着丹田的疼,挥鞭缠住一个弟子的剑,刚想甩出去,就见钱瘦猴突然往她这边扔了个瓷瓶。
她下意识地躲开,瓷瓶在地上摔碎,里面的粉末溅了她一身。瞬间,她就觉得浑身发痒,灵力像是被堵住了似的,怎么都提不起来。
“这是‘锁灵粉’,能让你三天用不了灵力。”钱瘦猴笑得得意,“拓跋静怡,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就在这时,林子里突然飞出几道黑影,快得像风,手里的刀直接劈向钱瘦猴。是弑天血煞宗的人!风忆平去而复返,黑刀一挥就斩断了钱瘦猴的手臂。
“萧宗主早就料到你会反水。”风忆平的刀抵在钱瘦猴的脖子上,“敢耍花样,就得有死的觉悟。”
钱瘦猴疼得脸都白了,看着地上的断臂和麻袋里滚出来的灵草,突然笑了:“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活……松茳宗的大阵已经启动,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果然,远处传来阵轰鸣声,黑煞谷的方向亮起红光,那是弑天血煞宗的护谷阵被触动的信号。
“该死!”风忆平低骂一声,手起刀落斩了钱瘦猴,“撤进密林!跟宗主汇合!”
拓跋静怡被手下架着,看着满地的尸体和远处的红光,突然觉得这火放得一点都不值。她摸了摸怀里,那里还揣着半根从火里抢出来的凝神草,焦黑的,却还带着点甜香。
“走!”她咬着牙,“就算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密林里,厮杀声、惨叫声混在一起,惊起无数飞鸟。晨光穿透树叶,照在沾血的灵草上,像块被打翻的调色盘,红的、绿的、黑的,搅成一团,再也分不清原来的颜色。
而黑煞谷的方向,红光越来越亮,仿佛有什么巨兽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