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低着头，双手撑着脑袋，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疲惫：“孩子呢？现在在哪儿？”
苏砚愣了一下，抬眸看向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孩子的下落。
她沉默片刻，以为他还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便挺直了背脊，语气坦然地说道：
“在我住的酒店房间里，让秘书陪着呢。”
苏砚看着龙渊紧绷的侧脸，补充道：
“你要是实在不相信，觉得我在骗你，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看她。或者……如果你心里还有疑虑，我们也可以去做亲子鉴定，结果一出来，所有的事就都清楚了。”
苏砚说到这里，话音突然断在了半空。
她没再继续往下说，只是抬起眼，目光落在对面龙渊低垂着的头上。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椎，颓然地陷在沙发里，盯着自己交握的、指节发白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砚静静看了他好几秒，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东西，像是怜悯，又像是某种决断前的最后审视。
然后，她才重新开口，声音放得更缓，却带着一种清晰的、划清界限的意味：
“不过……你打算……以什么身份，去见孩子？”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龙渊沉浸在混乱与震惊中的麻木。
他猛地一顿，肩膀绷紧了，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还有些涣散，嘴唇动了动，那句“当然是父亲”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但苏砚没给他这个机会。
她几乎是紧接着，用一句话堵死了他所有未经思考的本能反应。
“我觉得，不能以父亲的身份！” 苏砚迎着他抬起的视线，清晰而平静地说。
龙渊彻底呆住了。
他张着嘴，维持着那个想要说话的姿势，却发不出声音，只是愣愣地望着苏砚，仿佛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半晌，那股凝滞的气流才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
“为……为什么？”
苏砚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开玩笑的神色，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认真。
她放下一直拿在手里无意识转动的咖啡勺，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坐姿端正得像在谈判。
“因为我原本就没打算把墨墨的事告诉你！阿渊，你现在有你的生活，有你爱的人。你的时间，你的精力，你的……爱，都应该放在她身上。不是吗？”
苏砚说到这里，语调微微变了，原本的平静里渗进一丝难以察觉的涩意。
随后，她微微垂下了眸子，不再看龙渊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如果你现在……以‘爸爸’的身份，突然出现在墨墨的世界里，她会怎么想？她会记住你，习惯你，依赖你。小孩子的心很单纯，你给了她一点光，她就会想要整个太阳。”
她抬起眼，目光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清醒。
“那以后呢？当她需要你，而你又无法出现的时候，怎么办？当她哭着问‘爸爸为什么不能来’的时候，你怎么回答？告诉她，你还有另一个家，另一份责任？”
苏砚猛地吸了一口气，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
“与其让她将来心心念念，求而不得，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见。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
“不行！” 龙渊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动作太急，带得桌子都晃了一下。
刚才的颓丧和茫然被一股更强烈的、近乎蛮横的冲动取代。
龙渊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见那个小丫头！
“先不用管那么多，你带我去见她！”龙渊目光怔怔地望着苏砚说道。
苏砚沉默了下去。
她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答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这副近乎失控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问了一个现实而尖锐的问题：
“顾清辞那边，你想过吗？她会同意你去见孩子吗？”
“我要见龙雨墨！”龙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默默地重复了这句话。
有些事，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无论结果如何，无论未来会面临怎样的麻烦，他都必须要去见见那个可能是他女儿的孩子。
苏砚眼神复杂地看了他好一会儿，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翻涌着无奈、担忧，还有一丝能察觉得出的松动。
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轻轻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
说完，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率先朝包间门口走去。
龙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快步跟了上去。
玛莎拉蒂里，苏砚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真皮座椅的纹路，目光时不时地侧头瞟向身旁的男人，眼里难以掩饰地流露出一抹担忧之色。
由于自己穿的高跟鞋，开车不方便，换鞋又有些麻烦，龙渊又一副等不及的样子，苏砚只好把方向盘交给了他。
可当车开出去两三公里后，苏砚就有些后悔了。
此刻的龙渊，双手紧紧把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背脊挺得笔直，却始终透着一股坐立难安的焦躁。
他眼神死死盯着前方的路况，脚下的油门时不时就深踩几分，车速明显比平时快了不少，仿佛握着的不是方向盘，而是飞机操纵杆，恨不能下一秒就直接飞到目的地去。
开车的人情绪不对劲，车子自然就跟着“情绪化”起来。
苏砚能明显感觉到，车身时不时会有细微的晃动，遇到红灯减速时也带着点急刹的顿挫感，完全没了往日的平稳。
“阿渊，你再这么开下去，墨墨还能见到爸爸妈妈吗？”
苏砚也没急着劝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果然，这句话一出，龙渊立马就“老实”了下来，人也冷静多了，车也稳了，当然，心依旧还是急躁的。
毕竟一个人在短时间里突然经历了这些事，总是要有时间去消化的。
更何况……就如同苏砚说的那样，顾清辞那里怎么办？
回去之后，该怎么面对她？又该怎么解释？
顾清辞不会因为这件事，就直接和他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