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的讨论散去,墨香犹在。夜深了,守白在画室的灯下整理《六道梵行记》的手稿,目光却不时落在窗外零星的路灯上。那些光点,像极了无数个在人生十字路口徘徊的灵魂。
她想起惊鸿前几日的迷茫,想起无数人在“考公”“大厂”“回乡”之间被拉扯的焦虑。她提起笔,不是为小说,而是为自己,也为那些被困在“圈”里的心绪,写下一段旁注。
笔尖沙沙,流淌出这样的字句:
「当你把课本合上,盯着宿舍窗外的路灯发愣时,可能会突然恍惚:“‘自己人’的说法,到底是谁画的圈?”
其实那个圈从来不是铁打的——凌晨三点给医院送物资的外卖员,是急诊室里的“自己人”;暴雨天抢修信号塔的工人,是守着手机等消息的人的“自己人”;哪怕是在格子间里改了八版方案的你,也是甲方项目里缺一不可的“自己人”。
所谓“边角料”,不过是把“社会”当成了流水线产品,可生活从来不是标准化生产,你手里的每一块“碎片”,都是别人生活里不可或缺的拼图。」
写到这里,她停了笔,想起傍晚惊鸿问她关于前途的选择。她另起一行,继续写道:
「至于考公还是走别的路,你可以先蹲在图书馆的走廊里问问自己:“我期待的‘踏实’,是朝九晚五的安稳,还是把一件事做到极致的笃定?”
考公的办公桌前能写关乎民生的稿子,互联网的工位上能敲出连接千万人的代码,哪怕开家小店,也能煮出暖过路人胃的粥——路的“好”与“坏”,从来不是别人嘴里的排名,是你走的时候,脚是不是踏实,心是不是热的。」
她脑海中浮现出惊鸿在操场跑步的样子,那个总爱跟自己较劲,却又无比鲜活的姑娘。
「那天你在操场跑圈,风灌进衣领的时候应该明白:过好这一生,从来不是解一道有唯一答案的题。它是你在选早餐时选了爱吃的包子,是加班后买了杯冰奶茶的雀跃,是三十岁还敢捡起学生时代的画笔,是七十岁还能和老伙计聊年轻时的傻事。」
她为这段思绪画上句点,也像是为所有迷茫者点一盏心灯:
「不用急着把“一生”钉在某个标签上。你只要像现在这样,带着点较真的思考往前走——风往哪吹都行,脚在自己身上,每一步踩实了,就是你的人生。」
她放下笔,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段文字,与其说是写给别人,不如说是写给她自己。
作为央美研究生,她何尝不曾被“艺术家”这个标签所困?直到她懂得,如同毛笔择锋,人生也无需拘泥于一种固定的“笔法”。
她将这几页随笔轻轻拍下,发在了她们四人的小群里。标题便是:「风往哪吹,脚在自己身上」。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接连亮起。
惊鸿发来一个泪眼汪汪的表情包:「守白!你是在我脑子里装了监控吗?我刚跟我妈打完电话,又在说考公的事……看完你写的,我好像没那么慌了。」
青提子紧随其后,言简意赅:「已存。下次开导我那帮为求职秃头的学弟学妹,就转发这个。」
玻璃骨则发来一张照片,是她刚刚照着守白傍晚教的笔法,在宣纸上写下的一个大大的「我」字,笔画虽仍显稚嫩,但起笔收锋,已有几分决断的姿态。她配文道:「脚在自己身上,笔也在自己手里。」
守白看着姐妹们的回应,嘴角漾起笑意。她再次展开《六道梵行记》的手稿,那个曾困于天道规则的梵行尊者,在她的心目中形象愈发清晰。
他终将明白,真正的“破局”,不是去寻找一个终极正确的“天道答案”,而是在每一阵风吹来时,运用自己的判断力,选择自己的步伐——或露锋以进取,或藏锋以蓄力,但每一步,都忠于自己的内心。
风从未定势,人生亦无定法。唯行者,能定义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