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丈夫周海最近变得有点不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
我们结婚五年,日子平淡得像杯白开水。他是程序员,性格内向,我们交流不多,但一直相安无事。直到上周三他加班晚归后,一切就变了。
那天他凌晨三点才回来,轻手轻脚地开门,但我睡眠浅,还是醒了。我眯着眼,没开灯,借着窗外路灯的光看他脱鞋。他动作很慢,像个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透着僵硬。这不像他,他平时动作利落。
我没多想,翻个身又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照常给他准备早餐。他坐在餐桌前,盯着那杯牛奶看了足足一分钟,才端起来喝。他的眼神有点空,好像魂儿还没回来。
“昨晚加班很累?”我问。
他抬头看我,嘴角扯出一个笑,但眼睛里没笑意。“嗯,项目赶进度。”
这笑让我心里咯噔一下。太标准了,像是用尺子量着画上去的。而且周海从来不会这样笑,他笑的时候眼角会有细纹。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不对劲越来越明显。
他开始变得特别“体贴”。以前他进门鞋子乱扔,现在会整齐地摆好;以前他从不记得我生日,现在会主动问我想怎么过;甚至晚上看电视,他会主动搂着我的肩——这是我们热恋时才有的亲昵。
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的体贴透着股怪异的生硬。摆鞋时,他会把两只鞋并得一丝不差,鞋尖对准门口,像有强迫症。搂我肩膀时,他的手很凉,而且力度均匀得不像活人,就像个架子搭在我身上。
最让我发毛的是他的眼神。他看我的时候,目光好像穿透了我,在看别的东西。有时我半夜醒来,会发现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一眨不眨,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开始害怕和他有身体接触。
周五晚上,他洗完澡出来,只围了条浴巾。他走到我面前,身上带着水汽,但皮肤是干的。
“老婆,”他说,声音平稳得像录音播放,“今晚早点睡吧。”
他伸手摸我的脸,手指冰凉。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怎么了?”他问,嘴角又扯出那个标准的笑。
“你手好冷。”我说。
“刚洗完澡,水有点凉。”他说,但浴室里明明传来哗哗的热水声——他根本没用热水。
他靠近我,浴巾松了,掉在地上。他没捡,而是直接把我往床上推。动作很急,但脸上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
“等等,”我推开他,“我还没准备好。”
他停住了,站在床边,直勾勾地看着我。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光线昏暗,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轮廓有点模糊。
“我们是夫妻,我想干老婆逼。”他说,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这句话本身没问题,但配上他现在的样子,让我毛骨悚然。以前的周海从不会这样说话,他在这方面很腼腆,总是我先主动。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试探着问。
他偏了偏头,动作很不自然,像机器卡顿了一下。“没有,我很好。”
那晚我们什么都没做。我借口头疼,背对着他睡。我能感觉到他一直睁着眼,后颈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但没有任何温度。
周六,我趁他去超市,偷偷检查了他的东西。
他的手机密码没变,我顺利打开。通话记录和短信都很正常,都是工作和日常联系。但我注意到一件怪事:他最近没再点过外卖。周海是个外卖重度用户,以前每周至少点三四次,但这周一次都没有。
我又打开他的衣柜。衣服叠得整整齐齐,不像他随手的风格。我闻了闻他常穿的那件衬衫,只有洗衣液的香味,没有他惯有的汗味。
这太不正常了。周海爱出汗,即使冬天,衬衫领口也会有点汗渍。可现在他的每件衣服都干净得像新买的。
我坐在床边,心跳加速。眼前的证据告诉我:这个周海,可能不是我的丈夫。
但怎么可能?他明明长着周海的脸,有周海的指纹——今早他解锁手机时我确认过。他知道我们所有的事,连我胸口有颗小痣都记得。
除非...除非是另一种可能。
我想起小时候奶奶讲的鬼故事。她说有些东西会趁人虚弱时附身,模仿那人的言行,但总会露出破绽,因为它们不懂活人的细节。
比如活人会出汗,会有情绪波动,会犯小错误。而附身的东西,太完美了。
周海回来时,我正假装看电视。他提着一袋水果,动作依然僵硬。
“买了你爱吃的草莓。”他说,把袋子放在茶几上。
草莓很新鲜,红得刺眼。但我注意到,他放袋子的动作太轻了,塑料袋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谢谢。”我努力保持平静。
他坐在我旁边,沙发陷下去一点。但我感觉不到他身体的温度。五月的天气已经暖和,他却穿着长袖,领口扣得严严实实。
“老婆,”他突然说,“我们好久没操了。”
我心跳漏了一拍。这是周海会说的话,但语气不对。太直接了,没有任何羞涩或试探。
“嗯,最近有点累。”我说,往旁边挪了挪。
他伸手过来想摸我的腿,我立刻站起来。
“我去洗草莓。”
在厨房,我打开水龙头,借水流声掩饰我的颤抖。我看了眼客厅,周海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像商场里的模特。
他到底怎么了?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还是...根本就不是周海?
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梦见周海站在床边,俯身看着我,眼睛是全黑的。他说:“你看得出来,对不对?”
我惊醒,发现周海真的站在床边,但眼睛是正常的。天刚蒙蒙亮,他的脸在晨光中显得灰白。
“你做噩梦了。”他说,不是疑问句。
“嗯。”我抓紧被子。
他没再说话,转身去了卫生间。我听到水声,但不像在洗漱,更像是水一直流着。
我悄悄跟过去,从门缝里看。他站在洗手池前,盯着镜子。水哗哗地流,他伸出手,接了一捧水,然后让水从指缝漏掉,反复多次,像在观察水的流动。
那天我请了假,没去上班。周海出门后,我打电话给他公司。
“周海在吗?”我假装是客户。
“在的,刚去开会了。需要留个言吗?”前台说。
他真的去上班了。这让我稍微安心了点,至少白天他是正常的。
但晚上他回来时,那种怪异感又回来了。他进门时,我先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像是某种花香,但想不起是什么花。我们家里从不用香薰。
“今天顺利吗?”我尽量自然地问。
他点头,没说话,直接走向卧室。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有声音传来,像是他在换衣服。
我走到卧室门口,门虚掩着。透过门缝,我看到他背对着门,正在穿衬衫。他的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眯起眼仔细看。在他肩胛骨的位置,皮肤下有细微的蠕动,像是有虫子在皮下移动。但很快消失了,可能是我眼花了。
他转过身,看到我,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晚饭吃什么?”他问。
“叫外卖吧。”我试探道。以前他肯定会说“好啊”,但这次他皱了皱眉。
“不健康,我做饭。”他说着走向厨房。
这太反常了。周海最讨厌做饭,结婚以来下厨次数屈指可数。
我在客厅听着厨房的动静。切菜声很有规律,每一声间隔完全一致,像节拍器。这不像活人切菜的方式。
晚饭时,他做了简单的番茄鸡蛋面。味道正常,但我吃得心惊胆战。他坐在对面,吃得很快,但每一口的大小都差不多,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老婆,”他突然抬头,“你最近在躲着我。”
我筷子差点掉地上。“没有啊,就是工作累。”
他盯着我,眼睛一眨不眨。我注意到他的瞳孔好像比平时大,黑得深不见底。
“我们是夫妻,”他又说了一遍,“应该亲密无间。”
这句话让我后背发凉。亲密无间?现在的状况简直是阴阳相隔。
晚饭后,我假装要加班,躲在书房里。我上网搜索“附身”、“行为突变”,但找到的都是小说或电影资料,没什么帮助。
快十点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周海站在门口,只穿了内裤。这不像他,他睡觉都穿睡衣。
“该睡了。”他说。
我闻到了更浓的花香,甜得发腻。
“我再忙会儿。”我说,手指在键盘上胡乱敲打。
他走过来,手搭在我肩上。这次他的手是温的,太正常了,反而显得可疑。
“老婆,”他弯腰,嘴唇贴在我耳边,“我想干你。”
声音很轻,带着热气吹进我耳朵。如果是以前的周海,这样我会很开心。但现在,我只想尖叫。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向后刮出刺耳的声音。
“我不舒服!”我说,声音发抖。
他直起身,看着我。灯光从他头顶照下来,眼睛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哪里不舒服?”他问,语气依然平稳。
“头痛,可能感冒了。”我编着借口,“今晚我睡客房吧,免得传染你。”
他没说话,就那样站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书房里静得可怕。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打鼓。
终于,他点了点头。
“好,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离开,关上门。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冷汗。
那一晚我几乎没睡。客房的门锁坏了,我用椅子抵住门。半夜,我听到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但我不敢去看。
第二天是周日,周海表现得格外正常。太正常了,就像他刻意模仿着以前的自己。他会开玩笑,会抱怨工作,甚至故意把报纸翻乱。
但这更让我害怕。因为他的“随意”显得很刻意,每个动作都像精心设计过的。
下午,他说要去理个发。他出门后,我立刻检查了卫生间。他的剃须刀是干的,毛巾也没有用过的痕迹。他根本不需要理发,他的头发长度刚好。
我站在客厅中央,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这个看起来像周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决定试探他。
他回来后,我故意说:“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其实我们第一次约会是个晴天。如果他真的是周海,应该会纠正我。
但他笑了笑,说:“记得,你淋湿了。”
我的心沉到谷底。他不是周海。
晚饭时,我假装不经意地问:“你妈上次打电话说什么了?我忘了。”
周海的母亲三年前就去世了。这是个致命的试探。
他拿着筷子的手停顿了一瞬,很短,但被我注意到了。
“就家常话。”他含糊地说。
我低头吃饭,不敢再问。我知道答案了。
晚上,我假装睡着。周海躺在我身边,呼吸平稳。但过了很久,我感觉到他轻轻起身,下了床。
我眯着眼,看到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月光照进来,他的影子投在地上——那影子不像人形,更像是一团模糊的黑雾。
他站了很久,一动不动。然后,他慢慢转过头,看向我这边。
我赶紧闭紧眼睛,假装熟睡。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我脸上,冰冷刺骨。
几分钟后,他回到床上。我感觉到他伸出手,轻轻放在我的脖子上。没有用力,只是放着。他的手很凉,像冰块。
我屏住呼吸,全身僵硬。他要动手了吗?
但他只是轻轻抚摸着我的脖子,然后收回手,翻了个身。
我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