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宛如被打翻的牛奶，浓稠地泼洒在城西生态科技园的铁栅栏上。
诸葛铁牛蹲伏在女贞树丛之后，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茧子。
那是常年紧握电动车车把磨出的硬壳。
他凝视着不远处那片人工栽植的竹林，竹秆在雾霭中勾勒出淡青色的轮廓，叶尖垂挂的露珠悬于半空，恰似谁遗忘未收的玻璃珠子。
“铁牛哥，评估组的车刚上三环。” 耳机里传来李小明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滋滋声，“陈实说高明把第七代菌液的样本藏在 b7 仓库的竹制货架里，标签写着‘绿化营养液’。”
诸葛铁牛捏了捏藏在袖口的微型检测仪，探头外壳被他磨成竹节的形状。
昨晚潜入科技园时，他在第三排竹林发现了异常 。
那些竹子的根须在泥土里结成网状，渗出的黏液在紫外线下泛着翡翠色的光，与罐头厂鼠穴里的菌液同源。
广场方向突然传来锣鼓声，是李大芬带着广场舞队在集合。
诸葛铁牛透过栅栏缝隙望去，老太太们举着的红绸扇在雾里晃成流动的火焰，扇面上 “和谐” 二字被晨露洇得发暗。
王翠花站在队尾，怀里的富贵对着竹林狂吠，项圈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像在敲碎什么无形的东西。
“来了！” 李小明的声音陡然绷紧。
三辆黑色轿车破开晨雾，车头的镀铬标识在雾里闪着冷光。
第一辆车刚停稳，副驾驶座就下来个穿西装的年轻人，手里捧着烫金文件夹，皮鞋碾过露水打湿的地面，留下串歪斜的脚印。
“高主任，评估组的王组长到了。” 年轻人弯腰开车门时，后颈露出片淡青色的胎记，像片蜷缩的竹叶 —。
诸葛铁牛在孙二楞子的档案里见过这个标记，是熵增教派外围成员的记号。
高明从后座出来，定制西装的袖口沾着点墨绿。
他摘下金丝眼镜擦雾时，诸葛铁牛看见他眼尾的肌肉在抽搐 。
那是三年前被赵胜男的辣椒水泼到后留下的后遗症。
颈间的竹节挂坠在晨雾里泛着幽光，一道发丝细的划痕横贯芯片表面，是上周被陈实用钢笔尖划的。
“王组长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高明的笑声像被砂纸磨过，他侧身时，诸葛铁牛瞥见他西装内袋露出半截竹制试管，管口缠着的红绳与孙二楞子手串上的同款。
李大芬蓦地举起红绸扇，广场舞队顷刻间排成楔形阵，扇面拼出的 “污” 字在雾气中隐隐绰绰。
“高主任，这是社区两百三十户居民的联名信！” 她那洪亮的嗓音撞在科技园的玻璃幕墙上，反弹回来的回声惊起了竹林里的麻雀。
“你们排放的废水都把护城河的鱼毒死了，还敢称什么生态项目？”
王组长的眉头拧成疙瘩，文件夹在手里转了半圈。
“高主任，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指甲在 “生态评估” 四个字上掐出白痕，“上周提交的报告里可没提过污染。”
高明的挂坠突然发烫，芯片划痕处渗出丝墨绿。
“李大妈怕是误会了，” 他往竹林瞥了眼，声音压得很低，“那些是正常的富营养化现象，我们早就处理了。”
话音刚落，竹林深处蓦地传来 “咔嚓” 声。
那棵最为粗壮的楠竹拦腰折断，断口处涌出的墨绿色汁液在地面上缓缓漫开，宛如一条受惊的蛇。
雾气之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绿点，凑近之后才看清，原来是菌液孢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那是什么？” 评估组里有人指着空中的孢子，声音发颤。
诸葛铁牛的检测仪突然尖叫，屏幕上的红色峰值冲破刻度：“第七代竹节菌孢子，浓度超标 470%！抑制剂与菌液发生反应，进入爆发期！”
竹林里的竹秆开始剧烈摇晃，竹节处的孢子囊纷纷破裂，绿雾像被风吹动的纱帘，朝着人群漫过来。
富贵突然挣脱王翠花的怀抱，冲着竹丛狂吠，项圈上的铃铛线绷得笔直，像根即将断裂的琴弦。
“快退！” 诸葛铁牛从树丛后冲出，将离得最近的小孩拽到身后，“这些孢子有腐蚀性！”
他扯开衬衫，胸前的 “和谐契约” 卡突然爆发出金光，在人群前织成半透明的屏障。
孢子撞在屏障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坠落时变成墨绿色的粉末。
“铁牛哥的卡能净化它们！” 李小明的声音从耳机里炸出来，“陈实说抑制剂是孙二楞子加的，他想借评估组的手搞垮高明！”
b7 仓库的方向传来争吵声。
孙二楞子的金链子在雾里闪着光，他揪住高明的领带，另一只手举着个蓝色试剂瓶：“你让我往菌液里加三倍抑制剂，现在出了事想让我背锅？”
试剂瓶在推搡中不慎摔碎，蓝色液体与地面上的菌液相互接触，瞬间腾起一片紫雾。
在那弥漫的紫雾之中，隐隐浮现出一张人脸。
是赵胜男的模样，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意，仿佛在嘲讽这场闹剧。
那些贴着“绿化营养液”标签的竹制货架，突然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散落的试管中流出的菌液，在地面上缓缓汇聚，竟拼出了“熵增”二字。
“高瞎子，你以为我不知道？” 孙二楞子踹翻货架，竹片飞溅中露出后面的金属柜，“这些菌液根本不是什么净化剂，是你们用来控制居民的武器！”
金属柜的抽屉被震开，从里面滚落出的培养皿中，浸泡着的竹节切片在紫外线的映照下散发着荧光。
诸葛铁牛一眼便认出，其中一个培养皿标着 “赵卫国”，切片上的神经纹路正随着广场上传来的锣鼓声跃动，其跳动频率与《最炫民族风》的贝斯声部竟完全同步。
王组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中的文件夹“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高主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在后退的过程中，不小心踩碎了一片菌液冰晶，鞋底即刻冒出了青烟。
“你们是在研制生物武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