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突然流行一种“善意滤镜”手术。
术后,你看任何人的脸,都会自动美化30%——狰狞变严肃,平庸变顺眼,甚至恶意也会被柔化成笨拙。世界仿佛打了柔光,人际关系空前和谐。
她也做了。效果拔群:苛刻的老板面目可亲,地铁上的拥挤变得温情,连新闻里的罪犯都显得值得同情。她沉溺于这粉色泡泡般的世界。
直到三个月后的某天清晨,她醒来照镜子,发现自己的脸在滤镜里没有变化。
手术明明包含自我观照的美化。她惊慌地检查家人,父母、丈夫的脸依然被柔光笼罩,美好得不真实。只有她自己,清晰得刺眼,连眼底的细纹和毛孔都毫发毕现。
她偷偷去看医生。医生在滤镜下笑容可掬:“正常波动,个别神经元不适应,很快会恢复。”
但第二天,她在公司茶水间,瞥见背对着她的同事Lisa的后颈——在滤镜应该覆盖的视觉区域,皮肤突然蠕动了一下,像下面有什么东西在调整位置。而Lisa转回身时,依然是那张被美化过的、笑盈盈的脸。
恐惧如冰水浇下。她开始疯狂观察。
她发现,美化并非均匀的30%。当人们情绪激烈时,“美化”会偶尔失灵一瞬:争吵的男人嘴角撕裂到耳根;哭泣的女人眼眶是没有瞳孔的黑洞;婴儿啼哭时,嘴里是细密的、螺旋状的齿列。
更可怕的是,她意识到,美化方向并非随机的。所有人的脸,都在被微妙地调整向同一个审美模板——某种模糊的、平均值般的“愉悦友好”脸。差异正在被抹杀。
她试图告诉丈夫。丈夫在滤镜下温柔地拥抱她:“你压力太大了。”但她分明感到,丈夫拥抱的力度精确得像设定好的程序,心跳的频率稳定得没有一丝波动。
最终崩溃发生在超市。她看见一个小女孩的“美化”突然彻底失效——女孩整张脸的皮肤像劣质面具一样耷拉下来,露出下面层层叠叠、不断细微调整的肌肉纤维和机械结构,而那双眼睛,是两颗光滑的、正在记录周围环境的黑色玻璃球。不到半秒,“面具”重新贴合,女孩恢复成可爱的模样,继续挑选糖果。
周围的人对此毫无反应。
她明白了。手术根本不是“美化”。
而是覆盖。
覆盖掉这些“东西”原本非人的面容,让它们能更自然地混在尚未被替换的人群里。而她的手术,大概是在某个环节失败了,或者……她本身就是更早的、需要被覆盖掉的旧型号?她不敢再想。
她逃回家,锁上门,看着镜中清晰却逐渐陌生的自己。
门锁传来转动声。丈夫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依然那么温柔,那么符合“美化”后的标准:“亲爱的,该做定期维护了。你的‘识别期’……好像提前结束了。”
镜子里的她,突然不受控制地,缓缓露出了一个和门外丈夫一模一样弧度的、标准化的“担忧”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