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频繁收到来自“人生管理局”的短信。
起初只是积分变动通知：【您用今日的咖啡额度，兑换了明晨的日出观赏权，余额充足。】他以为是新型诈骗。
直到某天，手机弹出红色预警：【紧急透支！您已预支三小时后的车祸痛觉，以抵消当前牙神经剧痛。请于24小时内补足“痛苦储蓄”，否则将强制回收等值健康时长。】
牙痛瞬间消失。三小时后，他好好走在人行道上，左腿突然传来被车辆碾碎般的剧痛，惨叫倒地——腿上却完好无损。痛感持续了整整牙痛时长的三倍，短信随之而来：【惩罚性利息已扣除。】
他疯了般查找这个“管理局”，只找到一个简陋的灰色网站，登录需要视网膜扫描。扫描后，他进入自己的“人生账户”。
界面冰冷地显示着：
【快乐库存：7.2标准单位（严重不足）】
【痛苦储蓄：-15.8标准单位（严重透支）】
【健康时长：41年3天7小时（部分已抵押）】
【记忆质押物：童年夏日3，初恋回忆1，母亲笑容片段*11……】
最下方有一行小字：“您于2023年11月7日签署《人生资源优化协议》，授权本局对您的情感、记忆、健康及时间进行统筹调配，以实现效率最大化。”
他想起来了。那天他因重度抑郁企图自杀前，手机上确实弹出一个“给您一次优化人生的机会”的广告，他万念俱灰下点了“同意”。
原来不是优化，是资源化。
他颤抖着试图赎回“母亲的微笑”，系统提示需要支付30标准单位“痛苦储蓄”。他苦笑，自己哪还有痛苦可以储蓄？
当晚，他收到新通知：【检测到您“偿还能力”不足，启动强制征收程序。征收目标：您对‘自我存在’的认知。征收后，您将更高效地为系统产出基础情感资源。】
第二天起床，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感到一阵彻底的陌生。手机响起，是“管理局”发来的今日任务：【请于上午9:00-11:00在公园长椅感受“惆怅”，下午2:00-5:00在办公室隔间产生“焦虑”。产出将计入还款。】
他行尸走肉般照做。公园里，他按要求坐下，大脑空空如也。突然，一阵没来由的、格式化的惆怅感精准地从9:00开始灌注，他在11:00整恢复麻木。
原来，连他此刻的“感受”，都是被精确灌注的“产品”。而他真正的“自我”，早已作为不良资产，被剥离干净了。
更恐怖的是，他开始“听”到周围其他人的“任务提示音”——公交上隔壁女人在产出“疲惫”，餐厅里一家三口在同步制造“温馨”。整个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人肉电池厂，所有人都在按规定生产情感资源，而那个真正的“自己”，或许早在某个绝望的瞬间，就被悄悄置换、回收，变成了账户里一行冰冷的数据。
他坐在公园，按要求产出着最后一点“绝望”。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温馨的广告推送，来自“人生管理局”：
【恭喜！您的‘自我’已清偿全部债务！全新升级的‘标准体验包’已为您装载，内含基础悲喜、社交反应及生存本能。祝您体验愉快！】
他抬起头，对着阳光，努力地、按要求地，挤出了一个标准化的、在出厂设置里被称为“微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