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江真的手刚离开他的脖子,秦痒的眼皮就缓缓抬了起来。
“廖…廖兄…”
秦痒喉间溢出气若游丝的呢喃,干裂的嘴唇蹭过凝固的血痂。
“我还活着?”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江真面无表情的脸,仿佛在确认这是不是临死前的幻觉。
江真沉默着颔首,喉结在沾血的衣领间滚动:“对面撤军了。”
话音未落,秦痒已经艰难地转动脖颈,浑浊的眼珠扫过四周惨状。
只见入目之处皆是一片狼藉,鲜血染红了两侧崖壁,游玄们正忙前忙后的处理尸体和残骸,而其余士卒们则挥汗如雨地挖掘尸坑,还有一小部分人在收集地上的箭矢,场面极度混乱。
“呃——”
秦痒撑起身子时,脊椎发出枯枝折断般的脆响,口中呻吟连连。
终于直起身子后,他死死盯着江真,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恨意:“那个畜生张奎…死没死?”
两人对视的瞬间,江真仿佛透过这双眼睛,看见秦痒记忆里姐姐受辱的画面。
“没死。”
江真的回答像块冰,却让秦痒枯槁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那就好!”
“我要亲手宰了这个畜生”
“滚回去!”
江真突然低吼出声,浑身紧绷如弦。
秦痒愣住的瞬间,奇刃的触须已经刺破袖口,针尖般的吸盘贪婪地扎进脚边尸体的太阳穴,无声地虹吸着里面逐渐冷却的气血。
那些细小的血管在半透明的触须里鼓胀、收缩,将猩红的精华源源不断输送进自身之内,以及江真的丹田。
“怎么了?”
秦痒警惕地眯起眼睛。
“没什么……”
江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浓烈的血腥味在齿间弥漫。
而奇刃这回更像是被挑衅的凶兽,不仅不收敛,竟又探出两根触须,分别刺入两具尸体的咽喉,吸得那些干瘪的皮肤发出诡异的“啵啵”声。
“哎!你们两个!过来抬尸!”
一位浑身污血的玄璃卫小旗挥舞着染血的鞭子,鞭梢甩出细碎的肉末,催促着二人。
秦痒恨恨地咒骂一声,踉跄着扛起尸体,临走前头也不回地低声道:“跟着我,咱们找机会逃。”
“嗯。”
江真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弯腰去搬旁边的尸体,这次故意将袖口垂落的角度扩大。
吸吧!
这次让你吸个够!
奇刃感知到机会,暗紫色的触须如活蛇般蜿蜒而出,悄然缠上尸体脖颈。
它吸食气血的速度极快,所过之处皮肤迅速干瘪,宛如死去多年的干尸。
与此同时,一股精纯的法力反哺回江真的丹田之中,令他猝不及防之下,打了一个激灵,肩上的尸体没拿稳,顿时砸在了地面上。
“怎么了廖兄?”
秦痒听见动静回头查看,见江真脸色红的吓人,便赶忙上前想伸手扶他。
江真猛地侧身避开,后背紧贴着岩壁,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
“没…没事…”
奇刃此时在他袖中来回扭动,似是在催促他多提供些“食物”,触须还调皮地戳了戳他的手腕。
“真的没事?我看看。”
秦痒腾出一只手,还想替他把脉。
“别碰我,手上有伤。”
江真咬牙挤出一句,赶忙扛起尸体,向着不远处的尸坑走去。
“脾气可真够古怪的……”
秦痒暗自腹诽了一句,也没有多说什么。
……
“嘭!”
一声闷响,尸体被重重抛进尸坑,血腥气顿时扑面而来。
江真没有过多停留,转身接着去寻找其他尸体。
这次他刻意挑了具腹部炸开、内脏流了一地的尸体,在扛起尸体的瞬间,奇刃“嗖”地窜出来,直接扎进血肉模糊的腹腔,旁人用肉眼看都看不出来,更何况有的人根本不敢用正眼打量他,因为画面太过血腥。
随着他扛的尸体越来越多,身上的血腥味也愈发浓烈,奇刃在袖中扭动不停,似乎极其亢奋,暗紫色血管几乎要撑破袖口。
江真用尸体遮掩住左臂,趁着周围人忙乱之际,咬咬牙,干脆踉跄地跌进一处尸坑。
奇刃紧跟着伸展而出,如蛛网般缠住十多具尸体,那些尸体在眨眼间变成灰白色的干尸,皮肤紧贴着骨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
就在这时,奇刃突然发出一声满足的嗡鸣,布满暗紫色血管的触须如潮水般缩回袖中,钻进体内,最后只在袖口留下几道黏腻的血迹。
它似乎终于吃饱了。
江真摇晃着爬出尸坑,丹田内翻涌的法力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炼精期第四层的屏障在意识深处若隐若现,似乎只要找个机会轻轻一推……
“廖兄!”
秦痒的呼喊打断了江真的思绪。
他转头望去,只见秦痒半倚在一棵落满箭矢的小树旁边,身边围着几个游玄。
其中赤膊的吴狠儿最显眼,缠着纱布的胸口还在渗血,却咧着缺了门牙的嘴,举起酒囊晃了晃。
“过来喝口马尿!庆…庆咱们捡条命!”
江真强压下体内翻涌的法力,抬脚朝众人走去。
待到近前,吴狠儿突然把手中的酒囊拽了过来。
江真一把接过,仰头就喝。
“你他娘的,老子叫你跟我冲,结果老子刚冲进人堆里,你他娘的就没影了!真不讲义气!”
身旁一位陌生的游玄立刻为江真辩解:“哪啊!我看人家分明是救了你一命!当时你被一个玄镜使盯上了,我估摸那人得有炼精期六七层的境界,并且官职似乎还不低,要不是有这小哥出手,你他娘早就被一剑捅穿了!”
吴狠儿挠了挠头,咧嘴露出缺牙笑道:“嘿!敢情我这条烂命是廖兄捡回来的?那算我欠你个人情,以后给你补上!”
“你倒大方。”
江真随口说了句,将酒囊丢给对方,便盘膝坐到了旁边,借着几分酒劲,开始尝试冲破第四层的桎梏。
“怎么?你们两个也认识?”
秦痒这时突然开口问道。
吴狠儿连连摆手:“别提了,昨晚我二人被关在一起,这小子总瞅我,还冷着一张脸,瞅的我想弄他!”
“不过最后都是误会,都解开了。”
“这么看来,你们二人也交情匪浅啊?!”
秦痒这时见状突然冷笑,手指狠狠指着吴狠儿脑门道:“这你甭管,先说说还人情这件事,当年在赌坊,你小子拿块破玉骗我值五枚玄晶,怎么不说还人情?”
“趁我还没死,赶紧还账!连本带利,怎么也得给我十五枚玄晶。”
吴狠儿咧着缺了门牙的嘴,把酒囊狠狠砸过秦痒怀里。
“操!真他妈邪乎,老子在这鬼地方都能撞见你!半年前还在你那破客栈拼酒,这会儿就他妈成战场上的裤裆兄弟了!”
“愿赌服输!想要玄晶?门都没有!”
秦痒无奈的笑了笑,灌了一口酒,目光逐渐飘向远处依旧在指挥士卒干活的张奎,眼中的寒意毫不掩饰。
吴狠儿见状开口问道:“怎么?他也欠你玄晶?”
秦痒摇了摇头:“跟你没关系。”
吴狠儿悻悻地偏过头去,过了半晌,竟突然凑到江真身旁,身上的血腥味混着汗臭扑面而来。
“我说廖兄,你袖子里藏着啥宝贝?刚才搬尸体时我瞅见,你胳膊底下跟藏了条紫皮毒蛇似的!”
他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战鼓轰鸣。
“集合!”
“继续前进!”
半空中,王硕庸的高喊随之而来。
三人同时骂了句娘,抄起家伙就向着众人走去。
而江真此刻也缓缓地睁开了双眸,那原本如火山喷发般炽热的法力,此刻变得犹如潺潺溪流般顺畅。
“炼精期第四层了!”
惊喜之余,他也能感受到丹田内的法力比之前要多出近三成,这种法力充盈的畅快之感,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当他攥紧拳头时,小臂肌肉那传来的酸胀感,犹如被千斤重担压过一般,其中却蕴含着比往日更沉的力道,仿佛一拳便能够开山裂石。
“廖兄!还愣着干什么?”
吴狠儿在人群中对着他摆手催促道。
“来了。”
江真应了一声,起身迈步向前,汇入了队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