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上。
玉清婉踮着脚尖扒着栏杆，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景色，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琉璃般的仙山在云海中若隐若现，残阳将峰峦染成琥珀色，云岚在谷间流转如浪。灵脉流转处，仙鹤踏碎云光，远处时有剑光破云掠空过，坠入凡人仰望的眸中。
一界之隔，就大有分别……
看着倚着栏杆有些呆愣的玉清婉，女修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着问她：
“看痴啦？喜不喜欢修仙界？”
玉清婉看着远方瑰丽的风景，点了点头，小小的“嗯”了一声。
在凡人界，她无时无刻都在为了生存奔波，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时间，也有心情去欣赏这里的美景。
她在修仙界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看着玉清婉眼中的喜悦与期望，女修的喉间忽然哽了哽。她抬手替玉清婉理了理歪掉的发带，指尖在发尾打了个松松的蝴蝶结
她又想起了那天，那些修者们的叹息。
“这样的资质，在修仙界又能走多久呢……”
“真君，放弃吧，就他们这个资质，没有宗门愿意收他们的。”
“他们已经如愿来到修仙界，咱们就不要多插手他们的因果了，好聚好散，各有出路……”
每一句话都像是冰冷的审判，将这两个小家伙打入无法翻身的大牢，高高在上的嘲笑着他们的无力。
她想为他们反驳，但她的话语却总显得那么苍白。
“真君想要收他们为弟子？！”
“哈哈，真君你还年轻，不懂得什么叫做——拿不出手的弟子，打的是师尊的脸。”
“真君，你选了他们两个当弟子，你原来的、或者后来的弟子们会怎么想？还有那么多的好苗子等着真君的教导，真君何必把机会浪费在他们身上！”
“真君，三思啊，这对你的声名也有影响……”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徒劳的合上了嘴。
她刚刚只是因不忍才开口，但现在看来涉及到不少利益……此事，也需要多加思量。
只是，这两个孩子又该何去何从呢？
他们没有资源、没有人脉，他们什么都没有，他们该如何活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
“真君，今天是时候做个道别了……”
一旁的修者适时的出言提醒。
女修愣愣的点了点头。
.
“清婉、小渡，这是1万灵石，好好照顾好自己。”
低头看着两人毛茸茸的发顶，再看了看他们弱小的身躯，女修终究是不忍，把灵石翻了倍。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了……有了灵石，在这个世界的日子总归是能好过些。
“谢谢您，姐姐。”
玉清婉接过灵石，拉着姜渡在女修面前跪下，想要郑重的行个大礼。
来到修真界已是她最大的幸运，不管前路如何波折，她也会坚定的走下去。
她要争！
她坚信，她的生命，自会有她自己的出路。修仙界的天很高，但总有蝼蚁能啃破天穹！
但她没想到，仅仅是作为女修生命中过客的自己，竟然会得到她无私的帮助。
在凡间时她和姜渡也学过几门手艺，他们又吃苦能干，在新的世界里养活自己不成问题。但这位姐姐的雪中送炭，无疑是增加了他们的底气！
让他们在之后拮据的生活里，依然有勇气继续前行。
膝盖刚触到地面，就被股柔和的灵力托住。女修半蹲下来与他们平视，广袖扫过地面时，将两人膝头的尘土轻轻拂去。
“傻孩子，在我面前拜什么。”
“记住了，修仙界的路不是用膝盖走的——是用这里。”
她屈指敲了敲玉清婉的心口。
玉清婉攥紧灵石袋，只觉掌心传来细碎的温热，她忽然想起在破庙熬过的冬夜，怀里揣着的冷硬窝头，此刻却觉得这袋灵石重如千钧，又暖如春日。
因为她知道，这灵石不是施舍的怜悯，而是同路人留下的火种。
“姐姐，您的恩情，清婉此生必定会报答！”
面前的小人儿深深叩首，看的女修直红了眼眶，连忙再次将两人扶起。
“好孩子，你记住，天赋从不是困锁命运的枷锁！莫要信了那旁人的鬼话！”
“莫惧道阻，心若向阳，荒径亦生花。”
……
剑光掠空，带走了最后的一丝温度。
.
“你们是来拜师的？”
老头粗粗扎着根泛黄的发带，道袍下摆沾着泥点，双手背在脑后，上下打量着玉清婉和姜渡两人。
看着倒是个乖巧伶俐的，只是不知道灵根如何……
“诺，去那里，测测！”
测灵石灰蒙蒙的，一看就没有好好的保护过，但玉清婉也不嫌弃，手贴在上面，神色平静的看着和之前一样的结果。
下品，甚至是下下品的火灵根。
这般差的单一灵根，若是修炼起来，还真不如那些个杂灵根的。
老头皱了皱眉，看着面前这俩小孩，挠了挠额头，颇有些犹豫。
玉清婉和姜渡把他的神色尽收眼底，两人交握的手因紧张而握的更紧。
这是这片区域里最后的一个宗门了。
宗门是新成立的，虽然门内最高的可能也只有金丹期，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老头思忖了片刻后，才终于开口：“资质尚可……你们俩，就做老夫的弟子，可好？”
竟然还有人愿意收他们！
玉清婉和姜渡惊喜的对视一眼，两人立马跪下，给老头磕头。
“徒儿玉清婉\/姜渡，拜见师尊！”
看着自己乖巧的小徒弟，老头也是端起了师尊的样子，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故作深沉道：“嗯，不错，为师很满意。”
草草确定了师徒关系，几人一时之间也都沉浸在喜悦之中，甚至都忘记询问对方身份。
直到后来，玉清婉反应过来询问师尊的宗门职位时，老头才笑吟吟的开口：
“为师是本宗的掌门，你们作为为师的大弟子，为师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
掌门？亲自招生？而且还是大弟子？
虽然玉清婉之前没有进过宗门，但她也知道，正常的宗门绝对不会让掌门出来亲自招生。
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突然，玉清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边看着自家师尊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师尊……这个宗门里面，不会只有我们两个弟子吧？”
“嘿！算你聪明！”
玉清婉：∑(?Д??)
.
“这就是，当年的故事……”
夜已深，但桌旁坐着的几人，却丝毫没有睡意。
“娘亲，我好好奇那位墨家的少爷后来怎么样了啊！”
姜卿叶在玉清婉的怀中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着她说出后续。
“他啊，官至丞相，辅佐贤君积极推行新政，改革赋税，造福天下万民，流芳百世……”
那四方宅院里的檐角铜铃摇曳，当年种在春风里的愿，如今都在各自的江湖，开成了最想成为的花。
啊，六百年过去了……
愿你的来世也依旧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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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界，盛朝。
黑云压城时，檐角铜铃忽然噤声，墨色云涛翻涌如万马，将天光绞成碎银。
老槐树在风中弓下腰背，枯枝刮过青瓦发出刺啦声响，惊起檐下避雨的燕群——它们扑棱着翅膀撞翻了廊下的灯笼，烛火在雨幕里晃出团猩红。
一声惊雷响过，墨家和万里之外的皇宫里，都响起了一声啼哭。
或许从这时起，他们的缘分，就如同这交杂着落在地上的雨滴，泥泞、但又不可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