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千阙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叩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如同敲击在楚容朝的心上。
“朝朝,你虽一统四国,可这天下表面臣服,内里却暗潮汹涌。那些旧贵族、世家大族,还有各国残余势力,哪个不是在等你露出破绽?”
楚容朝眉头紧锁,目光中透着忧虑:“祖父,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吗?陆远山已被处置,四国也都纳入版图,为何他们还不肯安心?”
夜千阙长叹一声,神色凝重:“权力的游戏,从来不是非黑即白。你处置陆远山,看似解决了一个隐患,可他背后的势力呢?那些人只是暂时蛰伏,等待时机反扑。你现在就像坐在一堆干柴上,稍有不慎,便会引发燎原大火。”
楚容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祖父的意思是,我现在不能急于铲除奸臣乱党?”
“正是如此。”夜千阙目光深邃,“当下最重要的,是坐稳皇位,巩固根基。铲除奸臣之事急不得,需要从长计议。你需要的,是在朝堂都安插自己的人,让他们成为你的耳目,你的臂膀。”
楚容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可是祖父,我该如何安插?又该选谁?”
夜千阙起身走到地图前,指着四国疆域说道:“南曜有赫连暝,他是你的摄政王,也是你最可靠的助力。朝中没有东术之人,但西楚和北牧呢?这两个地方,你必须扶持起能为你说话的人。”
“扶持的人,一定要是你最信任的,而且要有足够的能力和手段。他们要能在当地站稳脚跟,同时又能时刻向你汇报情况。用的好,他们就是你手中最锋利的刀;用不好,也可能伤到自己。”
楚容朝沉思片刻,道:“那祖父觉得,谁比较合适?”
夜千阙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谢清砚如何?他心思缜密,办事得力,对你忠心耿耿。若让他去西楚,能否担此重任?”
楚容朝眼前一亮:\"清砚确实是个人选!他帮我收集了那么多情报,对各方势力都很了解。只是...西楚局势复杂,他一人能行吗?”
“自然不能只靠他一人。\"夜千阙说道,\"你可以给他派些得力助手,再调拨一支精锐军队。但记住,权力要分散,不能让一个人独大。你要让他们互相制衡,这样才能确保绝对忠诚。”
“至于北牧...”夜千阙沉吟道,\"那里民风剽悍,崇尚武力。你需要一个既有威望又有手段的人。这个人选,想必你心中会有数的。”
楚容朝认真记下祖父的建议,心中已然有了盘算。
回到凤文阁,楚容朝开始思索夜千阙的话。
西楚扶持谢清砚,祖父已经说的很清楚。
北牧的人选,祖父也暗示的相当清楚。
最合适的也就只有诡越了。
大抵是思念会说话。
暮色漫过凤文阁朱漆门槛时,诡越斜倚在鎏金屏风旁,玄色劲装沾着细碎雪粒。
他晃了晃手中描金食盒,羊角灯在盒面投下晃动的光晕:“南曜的厨子到底不如北牧实在,做个豌豆黄还非得雕花。”
楚容朝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头,案头烛火将诡越的影子拉得极长,几乎要攀上天花板的蟠龙藻井。
想到夜千阙的话,楚容朝一时沉默。
自从北牧事务移交后,这人鲜少踏足宫廷。
其他几个男人在朝堂上还有个官职,但这人除了血煞阁,其他的都不关心。
“你今日倒有闲情。”她搁下狼毫,砚台里未干的墨汁泛起涟漪。
诡越挑眉走近,靴底踏过青砖的声响在寂静殿内格外清晰。
他径直掀开食盒,翡翠色的豌豆黄雕成并蒂莲模样,却被他用匕首随意剜下一块,刀尖抵着楚容朝唇边:“尝尝,别把自己累着。”
酥软的糕点入口,甜腻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奶香。
楚容朝望着诡越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血饮刀,刀鞘上镶嵌的狼牙泛着冷光——那是他十六岁单枪匹马剿灭马贼寨的战利品。
“血煞阁的事可还顺利?”她斟酌着开口。
诡越突然将匕首狠狠插进桌面,刀刃没入三寸:“少跟我打哑谜。”
他倾身逼近,温热呼吸扫过她耳畔,“你眼底藏的心思,比血煞阁的暗桩还多。说吧,什么事?”
鎏金香炉里的龙涎香突然炸开火星,楚容朝指尖微颤。
自陆远山倒台后,东术水师频繁在边境滋事,前日更有密报称,陆远山之子陆明远与东术前大祭司来往密切。
但诡越如今只执掌血煞阁,她不确定是否该将这摊浑水牵扯到他身上。
“不过是些朝堂琐事。”她起身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东术蜿蜒的海岸线,“你知道的,祖父总说我端水的功夫还不到家。”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布料撕裂声,诡越扯下披风甩在地上,露出小臂狰狞的疤痕:“当年水里来火力去的,现在倒跟我玩起了帝王心术?”
楚容朝抿了抿唇:“没和你玩帝王心术。只是我想要培养出一把锋利的刀……”
“我来。”
没有多余的话语,诡越直接利落的说道。
轻笑一声,诡越上前拥着楚容朝:“我很高兴,遇见事情你可以第一个想到我,我也很开心,能够为你做一些事。”
楚容朝靠在诡越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心中却满是矛盾与担忧。
她轻轻推开他,抬眸望着那双盛着星辰的眸子,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我知道你对我好,但这次不同。一旦动手,你要面对的是北牧半数贵族的敌视,这得罪人的活......我不想你去做。”
诡越伸手将她耳畔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带着北境特有的粗粝:“在你眼里,我诡越何时怕过得罪人?”
“当年北境雪灾,我带着血煞阁劫了贵族的粮仓分给百姓,不也活得好好的?”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忘了吗?这里跳动的,从来不是什么温润如玉的心肠,是北境烈马般不羁的野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