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好想来”时,街角的暗哨已撤得干干净净。
至少目前来看,我已经取得了他们的信任。
我将胡蕴的邀约简要说罢,杜红菱冷笑:“所以明日真要给那群垃圾货煮火锅?”
“你四叔的仇要报,但不是现在。”
她想报仇的心思我理解,但只杀一两个不死宗的人出气,对大局没有任何意义,“等进了总坛,我要你亲手把枪捅进血祭大阵的核心——让整个不死宗陪葬。”
安抚下杜红菱,派陆明川给贾正义送信告诉他危机解除后,我着手准备明日的配料。
既然已经暴露不死宗身份,那么干脆就用不死真气来炒制锅底,下的料更猛一些!
待一切准备完毕,已是半夜。
柳如弦曾经说过,不死宗总坛在当阳山,可问她具体位置时,她也说不清楚。
倒是她说过的那首诗,我却记忆犹新。
“淮水东流葬骨山,当阳残照鬼门关。九十九颗头颅渡,方见圣火照幽潭。”
我展开淮州地图,指尖沿着淮水东流的脉络缓缓移动,淮州两面环山,水路发达,其中当阳山正在淮水东,绵延百余里,到处都是深山老林,没有人带领的话,很难找到他们老巢。
这些年来,镇武司也曾征讨过数次,但那边有血祭大阵,几乎藏匿了数十乃至上百万钧真气,就连天道大阵都被屏蔽,每次都损失惨重,以惨败告终。
正是这个原因,不死宗被朝廷视为独立于天道大阵外毒瘤,也是镇武司的头号大敌!
当阳山北麓的河道走势极不自然,本该顺流而下的支流竟硬生生折出三道锐角,像是被人为改道过——仔细观察后,这种极不符合常理的地方,多达七处!
至于后面两句“九十九颗头颅渡,方见圣火照幽潭”,更是令人难以捉摸。
“管它呢,明日去了再说!”
我打了个哈欠,将税纹金箭、羊毛剑等一切与镇武司有关的东西都留在店内,只带了双蛇玉佩在身上。
能不能取信不死宗,彻底打入不死宗高层,就看明日了!
……
第二天清晨,周平七带着一身酒气踹开店门:“江老弟,东西备好了没?”
我指着准备好的食盒,“锅底到了现炒制,才能留住味道,确保真气不外溢,其余食材都装好了!”
周平七哈哈一笑,“只带锅底便是,至于肉……”周平七露出神秘一笑,“管够!”
出城三里,一辆黑篷马车早已候在岔路口。
周平七扔来一条浸了药汁的黑巾:“你级别太低,规矩不能破。”
蒙上眼睛后,我坐上了马车。
马车颠簸中,我悄悄从指缝漏出尘级羊毛真气。
这些比发丝还细的真气黏附在沿途草木上,就连尘微石都检测不出来。
行至半途,车身突然一沉,周平七拽着我下车,“咱们搭段水路!”
我假装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趁起身功夫,拇指内一道细弱游丝的离火真气,在石上灼出一个针尖粗细的细孔。
船身摇晃着驶入迷雾。
我默数着每一次转向:左三、右二、左一……
直到阴冷的山风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滴水声,空气变得潮湿而压抑。
我能感觉到船正在穿过一个狭窄的通道,四周石壁近得几乎能擦到衣袖。
我感应到一道不死真气弥漫在船舱内,似乎生成一个结界!
船身忽然剧烈震动,周平七一把按住我的肩膀:“坐稳了!”
刹那间,整艘船猛地向下沉去。
船身被黏稠的不死真气包裹着,像被什么巨兽吞入腹中。
我心中恍然,原来不死宗老巢在水底下,难怪镇武司的人始终无法找到!
十个呼吸后,船身突然一轻。
就在浮出水面的瞬间,我丹田内的税虫剧烈抽搐,随即彻底沉寂。
天道大阵的感应完全断绝,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暴烈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是血祭大阵在主动向我体内灌注不死真气!
周平七声音传来:“在总坛,天道大阵就是个屁!”
黑巾被扯下的瞬间,腥臭的血气直冲鼻腔。
我瞳孔骤缩——
九十九具干尸倒悬在溶洞穹顶,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被凿出碗口大的窟窿。
猩红血线如蛛网般垂落,在幽蓝火光中缓缓蠕动。
这些血线汇聚到中央祭坛,缠绕着一块畸形巨石。
那石头表面布满血管状的凸起,正随着呼吸节奏一张一缩。
周平七踢了踢祭坛边沿发黑的纹路:“青州祭坛的养料断了。”
四座子祭坛中,代表青州的那座正泛着濒死般的灰白色。
余光瞥见石壁阴影里十几个黑袍人。
他们脖颈上缠着血线,正用敲打着人骨算盘,一笔一划在记录着什么。
周平七道:“没想到吧?咱们的税吏比镇武司还专业!”
饶是我见过无数大场面——丙七区的焦尸、西来顺的税傀、天机山庄的活人桩、鬼樊楼的海怪,甚至琅琊地火池中的玄火龟——此刻仍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梁窜上来。
眼前这倒悬的尸林、蠕动的血网、搏动的巨石……
构成了一幅超越人间想象的炼狱图景,瞬间将我过往认知中的“恐怖”碾得粉碎。
我强行忍住胃里的翻滚,“这……这……是?”
周平七嘴角带几分讥讽,似乎对我表现出的反应并不意外,“血税使徒。用镇武司叛徒皮囊炼成的!”
“这帮杂碎生前都是镇武司的精英。”周平七踹翻一具正在记账的骷髅,“最出名那个淮州三品税吏,偷了血税纹腰牌还想跑……”
周平七咧嘴一笑,带着一种炫耀残忍的得意,猛地从阴影里拽出一个动作僵硬的黑袍身影。
那人露出的半张脸毫无生气,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空洞得如同废弃的矿洞。
只有偶尔划过的一丝微弱血光,证明它并非完全的死物。
“来,给你开开眼!你追回的那块血税纹腰牌,正是他偷出去的!巡山使将他炼成了税傀,永世在不死宗赎罪!”
杜镇原!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响!杜清远那小子整日挂在嘴边的四叔?
我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喉间挤出嘶哑的声音:“原来……如此,巡山使大人好手段!”
祭坛巨石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嗡鸣,我怀中的双蛇玉佩剧烈发烫。
血网突然剧烈翻涌!
干尸们齐刷刷睁开空洞的眼窝,数百道血线如活蛇般昂首指向入口。
周平七猛地将我按跪在地:“低头!是左使大人的血瞳巡山!”
“有意思。”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血潭深处传来,“白建业养的狗,居然还带着镇武司的骚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