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王爷饿了吧?妾身做了您爱吃的小菜,回清心阁沐浴后就可以用膳了。”苏灵音自顾自的安排,就像他们是民间的平凡夫妻。
而她是肃王府的女主人。
魏娴愁上眉梢,她替蛮蛮来气。
一对渣男贱女!
裴墨染很不满苏灵音的僭越,她真当自己是主母了?
“本王要回长信殿处理些事情,你先回去。这段日子辛苦你了,等会开了本王的私库,你喜欢什么便去拿。”裴墨染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苏灵音颔首。
裴墨染转身的瞬间,苏灵音缓缓吁了一口气。
为何裴墨染被查出没受贿?难道这是一个局?
可倘若真是局,为何云清婳要和离?
而且裴墨染这么暴戾的人,却对她满眼感激、疼惜,显然是动了心,根本没有怀疑到她的头上。
……
裴墨染交代万嬷嬷罚了那几个对云清婳不敬的妾室。
他先回了长信殿沐浴更衣,一连换了三身新做的锦绣衣袍,自觉打扮俊俏,无可挑剔后,才绕路去了玄音阁。
他踏入院中,将食指抵在薄唇上,不准任何人通传。
寝殿中,云清婳正靠在引枕上,手里捧着一碗安胎药。
她今日穿着浅紫色金丝绣撒花裙裾,腰封未束,肚子高高隆起,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眼尾低垂,疲惫不堪,姣美的小脸惹人怜惜。
“主子,您跟王爷究竟是怎么了?您不是一直希望王爷平安吗?”飞霜在一旁给她打着扇子,面露焦急。
“飞霜,你感受过被亲近的人捅刀子的滋味吗?”她将药碗放在茶几上,冷不丁问道。
飞霜愣住了,她痴痴地摇头,“主子,您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云清婳不语。
门口的裴墨染顿住了脚步,他的心胀疼。
他隐瞒蛮蛮,可蛮蛮却全心全意为他奔波,甚至差点委身于裴云澈……
他是混蛋,他居然在蛮蛮背后捅刀子。
“……”贴身太监也不由得幽幽地看向裴墨染。
唉……
王爷这个局,谁都对得起!
唯独对不起王妃啊!
裴墨染走进殿中,他的声音干涩低哑:“蛮蛮。”
浑圆的眸子抬起,黯淡无光地望着他。
仅一眼,云清婳心中便笑了。
裴墨染今日戴着白玉冠、白玉簪,一身清雅的水蓝色外袍勾勒出宽肩窄腰,他的腰间挂着凤凰纹金丝腰带,腰带下坠着一枚羊脂玉玉佩。
一身浅色打扮,完全是她的喜好。
这明显是为了见她,特意搭配的。
他开始以色侍人了,谁是上位者还用说吗?
“飞霜,快去准备火盆、芭蕉叶、神仙叶给王爷去去晦气。”她望着他,淡淡地吩咐。
裴墨染的心咯噔一响。
她又叫他王爷了!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生分地叫了。
“是。”
飞霜早早就备了驱晦气的物件。
几个婢女拿着芭蕉叶在裴墨染的衣袍上轻轻拍打,又跪下请他跨火盆,还在他身上撒神仙叶的水,把他好一顿折腾。
可为了云清婳,他尽管烦躁可还是一一忍受。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去晦气仪式才完毕。
他坐到云清婳身侧,笑着讨好:“蛮蛮,我好想你。”
“……”
云清婳扶着后腰,咬着牙,艰难地站起身。
裴墨染也跟着起身,“蛮蛮,你要去哪儿?”
“……”
她径自往床榻走去,显然不想跟他说话。
他的心脏像是蚕茧被抽丝,里面快要空了。
明明蛮蛮什么话都没说,什么事都没做,可却让他又慌又怕。
裴墨染长臂一伸,从她身后抱住她。
良久,他叹了口气,仿佛声音发自肺腑:“蛮蛮,别气了好不好?为了我这样自私、混账的人不值得!”
“这件事是我不对,我给苏灵音、裴云澈下套,故意让他告发我贪污受贿,意欲拉他跌下神坛,打破他谦谦君子的外壳,让所有人对他失望。”
“起先我觉得这是政事,不便与你讲,你向来也不爱打听政务。后来我……”他停顿了下,“我想试试你,看看我一无所有后,你的反应。”
“……”云清婳不语。
裴墨染见她还是不为所动,这才反应过来,这次事情的严重性。
这一次,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严重。
他抿了抿唇瓣,眼神坚毅起来,像是下定决心,“蛮蛮,我没被人爱过,也不知道如何爱人。有了你以后,我总是不安,不断地想测试你对我的爱。如今醒悟过来,我才明白我多么卑劣、自私!”
云清婳的声音很轻,也很镇定,“我很难过,也很心寒。你这样测试我,让我觉得我跟苏灵音没有什么区别。”
裴墨染摇头,“不……”
她接着道:“你没有把我当作一个平等的人,而是当作一个戏弄的玩具。”
“为了你,我短短几日,跑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官邸。有人敷衍我,也有人劝我,更多的人闭门不见。若不是身怀有孕,我差点就要委身于贤王了。”
“你的防备,我一直能感受到,但我以为下狱这种大事,你不会瞒我。可我高估我们的感情了。”
裴墨染的喉头发堵,浑身的毛孔好像都在被针扎,四肢百骸都难受。
蛮蛮委身于裴云澈,他想都不敢想。
他走到她面前,双眼真诚,“我知错了!我从未把你当做玩具,我爱你!以后我再也不会测试你,我会跟你爱我一般爱你,你教教我好吗?”
云清婳掀起眼皮,眼中像是晕着弥散在山中的浓雾,让人看不懂,“再烈的火,也会被水熄灭。我爱你,但曾经的云清婳更爱你,我再也没办法回到以前了。”
裴墨染感觉她像是把手伸进他的胸口,硬生生抠下一块心脏。
他是肃王又如何?
他无法命令蛮蛮像曾经那样热烈地爱他。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摔碎了和氏璧,世上再也没有了。
而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蛮蛮,我们还有一辈子,你不用这么辛苦地爱我,以后换我爱你。”他的双眼泛红。
云清婳有点嫌弃。
亏他总说苏灵音恶心,他简直比苏灵音还恶心啊!
不是,他是怎么想出这个膈应人的话的?
或许是怀孕太累了,换做以前,云清婳一定会挤出眼泪,可现在她懒怠了。
“夫君,我不愿与你变成君臣,倘若我们二人真有那一日,还请你善待我跟孩子。”她正色商量。
裴墨染的心简直千疮百孔,为什么她总是能不痛不痒说出这样生分的话?
“胡言!蛮蛮,不许与我生分!你是我的妻子,我将来的一切都是你跟孩子的,我怎会苛待你们?你别说了,你只会气我。”他的双眼湿漉漉的,声音颤抖,向来冷厉的脸满是破碎。
像一条在雨天被抛弃的狗。
云清婳没想到还有这个收获。
也就是说,她的孩子,储君的位置稳了是吗?
很好!
她是时候走下台阶了。
“夫君都快哭了。”她打趣般说道。
裴墨染愣怔片刻,他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百感交集地将脑袋埋进云清婳的颈窝。
云清婳当真感受到了脖颈传来温热的濡湿。
毕竟才二十三岁,搁现代就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
她拍抚他的后背,无奈道:“我又没说不爱你,哭什么?”
“我没哭。”他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