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墨染的心咯噔一响,瞳孔地震。
他摇摇头,苍白地笑道:“你真是顽劣!这时候,还跟我开这种玩笑。”
她的眼泪啪嗒落下,表情无比认真,“不是玩笑,是真的!”
“住口!”裴墨染如坠冰窟,他夺过和离书撕了个粉碎。
他想要发脾气、怒吼、咆哮,想要跟她吵架。
可这一刻,他竟然无力得张不开嘴。
仿佛四肢被绑上了千斤重的石头,他被丢进了湖中,只能不断下沉。
“和离?蛮蛮,你没心肝!我朝思暮想都是你,你却想离开我?你怀着我们的孩子啊!”裴墨染眼底布满红血丝,声音喑哑。
他原以为,蛮蛮一定会跟他同甘共苦!
可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他以为他会豁达地放手,恨她、对她失望、报复她,可他的心好疼。
难道曾经的恩爱是假的?
蛮蛮可是这个世上唯一爱他的人啊。
他甚至想,只要蛮蛮收回方才的话,他可以装作没听见。
日后,太子妃之位依旧是她的。
云清婳伸出手,捧着他的脸,镇定得可怕,“这些日子为了您,我奔走辗转了许多大人的府邸,可所有人都告诉我,此事无解。”
“……”裴墨染胸口闷得发烫,呼出的气似火烧。
就因为这个,所以她退缩了?
“我求爹爹帮您,可全家人都劝我和离,说您很有可能会被圈禁在宗人府,后半生只能在里面度过。”
“于是我去求了贤王,贤王答应我,只要我与夫君和离,他能让您走出地牢。”她平静地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裴墨染登时愧疚不已,他居然误会蛮蛮了。
是他心思狭隘了!
他在试探蛮蛮的真心时,蛮蛮却挺着六个月的孕肚,双脚浮肿地为他四处奔走,甚至愿意委身于裴云澈!
他简直不是人!
他应该提前告诉蛮蛮的,这是他布的局,一个专门整治、打脸裴云澈的局!
“蛮蛮,对不住,我……”
云清婳捂住他的嘴,“我知道的,我不怪夫君。我可以陪您吃苦,可我们的孩子不行!”
“裴云澈卑鄙无耻!”他咬牙切齿,怒火在眼中熊熊燃烧。
“夫君,我们来世再续前缘吧。”她用手揩去眼泪。
裴墨染吻着她的眼皮,“怪我!怪我!蛮蛮,你信我,再等半个月,等御史台清查完毕好吗?有些事情,我都会说与你。”
“您……”她似乎被惊醒,露出惊喜的表情。
裴墨染颔首。
这里人多眼杂,他不能说太多。
云清婳忽然嚎啕大哭,她狠狠捶着他的胸口,“您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我不会原谅您!”
他任凭她打,愧疚地看着她,“蛮蛮,你别气,为了我不值得!你还怀着孩子呢。”
“我讨厌您,您根本没信任过我,从来没有!”她崩溃地哭嚷。
裴墨染的心隐隐作痛,同时又感到熨贴,她的真情好似把他烫到了。
让他羞愧!
“蛮蛮,都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为了我不值得!”他的眼眸发热。
云清婳闹了一会儿,毕竟挺着大肚子,她见目的达到了,便冷着脸离开了。
裴墨染此刻应该恨透裴云澈了吧?
这足不足够让手足相残?
很快,云清婳找裴墨染和离之事不胫而走。
苏灵音接到皇后的消息时,她正悠悠地梳着头发,“其实,我挺佩服云清婳的,见势不妙,及时抽身,毫不拖泥带水。”
“这般薄情寡义的女人,等王爷从牢里出来,不得狠狠地报复她?云清婳一下堂,您岂不是正妃了?”巧慧满脸都是喜色。
“呵。”苏灵音的心情不错,她的神色透着傲慢,“如若云清婳没跟我共侍一夫,或许我们会成为知己朋友,只可惜我们是敌对的。”
巧慧的眼中划过异色,“所以主子是要放过云清婳?”
“当然不!对手可以尊敬,但绝不能心软。她肚子里的孽种,我不喜欢!”思及此,她的手抚摸着小腹。
裴墨染的第一个孩子,只能由她来生。
就算云清婳真的和离,她毕竟是孩子的生母,她在裴墨染心中会永远留下痕迹。
……
裴云澈自然也听说了云清婳和离未果的事,于是他抓紧时间,带人搜查裴墨染受贿一案,想要将他彻底按进泥坑。
朝野中都在感慨战神陨落,鬼迷心窍,也有人嘲笑武夫粗鄙,眼界窄小,说他不像皇上的儿子。
令众人没想到的事,半个月后,事情迎来了反转。
所谓的受贿品都是裴墨染的私产!
至于那份名单,也全是假的!
受牵连的官员个个清正廉洁,受民爱戴。
甚至有的官员府邸的屋檐破了,都没钱修补。
这一个月,彻查贪腐废了不少人力物力,皇上甚至还放话要大义灭亲,拿肃王开刀,以儆效尤。
可结果,啪啪打脸,一切都是空穴来风。
睿王跟虞将军趁机弹劾裴云澈,说裴云澈恶意举报,污蔑肃王,手足相残。
皇上颜面尽失,龙颜震怒,当即把裴云澈叫去御书房臭骂一顿。
当日,他便下令释放裴墨染。
至于立储诏书之事,皇上差点气绝,本想写裴云澈名字的念头硬生生被打断。
……
裴云澈被责令回府自省时,他才陡然意识到,他中计了!
当初养的狗,变成狼了。
他气急,眼中泛出寒星般的光芒。
枉他对裴墨染多有不忍,没成想他早就起了谋逆之心!
真该死!
……
裴墨染回府时,云清婳带着全府上下迎接。
云清婳深深望着他,可却板着脸。
她的淡漠,好像绣花针,在他心尖上扎了一下。
他知道,蛮蛮还在怪他。
“王爷……”苏灵音抽抽噎噎地小跑着,扑进裴墨染的怀里,就像久别重逢的苦命鸳鸯。
“呜呜呜……王爷,您终于回来了!妾身好担心您啊!妾身就知道您是冤枉的。”
裴墨染下意识看向云清婳,他很想推开苏灵音,可终究忍住了。
“……”云清婳刮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一个妾室嘲讽:“什么第一贵女?什么京城大家闺秀的典范?大难临头之时,居然给王爷送去了和离书!”
其他人应和:“某些人真是薄情寡信!亏王爷待她如珍似宝。”
“我若是腹中怀有孩子,是万万不会舍弃夫婿的。”
这些人全是苏灵音这段时间找的盟友。
魏娴神色清冷,厉声道:“各位慎言!区区妾室,主子说话轮得到你们插嘴?王妃仁善不计较,但倘若计较起来,你们的脑袋够砍吗?”
几个妾室不满地嘁她,鼻子都气歪了。
“狐假虎威!她算什么东西?”
一个样貌美艳的妾室上前,福身道:“王爷,这一个月,府中中馈都是苏侧妃操持的,苏侧妃真是有情有义,是妾身们的楷模。”
苏灵音嘴角的笑纹加深,不错,这颗棋子还算聪明。
“王爷,您别听她们胡说,妾身只是做了些该做的事,王妃怀了皇孙,妾身理应分忧。”苏灵音的声音娇软,好像无欲无求。
裴墨染露出心疼的表情,揉了揉她的脑袋,“灵音,辛苦你了。”
“不辛苦!为您做任何事,妾身都会感到幸福。”苏灵音炽热地表达着自己的爱慕。
裴墨染:“……”
好恶心!
好肉麻!
这女人是怎么说得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