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 荥阳公主别苑
郦靖宁站在别院雅致的庭院中,四周静谧无声,唯有微风轻轻拂过,吹动着院中的花草,送来阵阵清幽的香气。
“请郦先生在此稍候,我这便去禀告公主。”
秋棠身姿轻盈,盈盈地对郦靖宁福了一礼,而后轻声开口道,只是她眉眼间略带忧虑,“只是公主今日见到驸马的棺椁之后,心绪极为不佳,此刻正在阁楼之上独自饮酒,也不知会不会见郦先生。”
郦靖宁神色温和,目光中透着理解与关切,对秋棠说道:“秋棠姑娘,你且去禀告一声便是。若是今日公主实在不愿见客,那来日我再来求见也无妨。”
“好,先生稍后。”秋棠轻声应道,说完,便莲步轻移,盈盈地向着阁楼之上而去。
郦靖宁站在这别院之中,目光四下打量着院内的布置。
他刚进来的时候,便已径直前往正堂,怀着敬重之情为崔将军添了一炷香。
只是这公主所居住的阁楼,与正厅之间着实隔了一段不算短的距离。
郦靖宁原本想着,公主定会守在崔将军的棺椁身旁,以寄哀思。
可进来后却发现,棺椁旁仅有下人守候,公主已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正厅没能见到荥阳公主,郦靖宁无奈之下,只好辗转来到后院求见。
此时,郦靖宁心中暗自思忖,莫非是公主见到棺椁后,悲伤之情再度如潮水般涌起,难以自已,所以才不愿在棺椁旁多做停留?又或者是另有隐情?
过了一小会儿,秋棠迈着轻盈的步伐从阁楼中款步而下,神色平静地缓缓开口道:“郦先生,且随我上去吧,公主要见你。”
郦靖宁赶忙拱手致谢:“多谢秋棠姑娘。”言罢,便不紧不慢地跟在秋棠身后,沿着楼梯缓缓向上走去。
待来到公主的房间之外,秋棠只是微微抬手示意,轻声说道:“郦先生,公主似乎喝醉了,她只是吩咐我在此等候先生过来。我等便在房外侍候,若是先生有什么事,唤我等即可。”
郦靖宁见状,无奈地点了点头,而后小心翼翼地款款走进了房内。
一进房,他便发现这房间并非寻常封闭的空间,倒更像是一处用于赏景的阁楼。
只见荥阳公主正独自坐在阁楼栏杆之前,与往日里威严庄重的姿态判若两人。
此刻的她,已然有了几分醉意,原本束起的长发有些松散地垂落,脸上满是化不开的忧伤。
旁边的小桌上,还横七竖八地放着几壶酒,似乎见证着公主内心的悲痛。
郦靖宁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轻咳一声,尽量放柔声音说道:“公主殿下,惊扰了。”
荥阳公主缓缓扭头看向郦靖宁,轻声且带着些醉意道:“郦先生来了。”
郦靖宁抬眸看去,正好对上荥阳公主的眼睛。
只见她眉目含波,恰似盈盈秋水,眼神中带着一丝醉意,这般模样与平日里的端庄威严大不相同,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荥阳公主微微抬手,示意郦靖宁坐下,而后缓缓开口道:“郦先生,你说我这次来关中,究竟是对是错?”
郦靖宁赶忙拱手,言辞恳切地说道:“公主对驸马一往情深,不辞辛劳前来迎取棺椁,这份深情厚意,世人皆赞赏不已,自然是对的。”
荥阳公主却没有回应郦靖宁的话,只是自顾自地缓缓说道:“其实驸马心中另有所爱。当日他成为我的驸马,也不过是因为皇兄下旨。我今日见到他的棺椁,发现他尸身之上有一香囊,被他牢牢护在胸口。”
说到此处,她声音微微颤抖,神色悲戚,提高声调道:“只是那香囊,我却从未见过。”
郦靖宁听着荥阳公主的倾诉,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恻隐之情。他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轻声安慰道:“公主殿下,驸马既已逝去,过往之事或许已无法更改。但他能得公主如此深情相待,也是他的福气。如今当务之急,是让驸马早日归葬,入土为安,也望公主节哀顺变。”
荥阳公主轻轻摇头,眼中泪光闪烁:“我又怎会不知要节哀,只是心中这股执念,实在难以放下。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他对我虽谈不上深情,却也该有几分夫妻之义,可如今……”
激动之时,荥阳公主豁然站起,然而身躯在醉意的侵袭下,竟是不受控制地向阁楼之外歪去。
见状,郦靖宁心中一惊,不假思索地连忙上前,稳稳地扶住荥阳公主。
荥阳公主得到依靠,顺势将两只玉臂缓缓攀上郦靖宁的脖子,双颊绯红,带着醉意,眼神迷离且脉脉含情地问道:“若是当年我遇见郦先生,郦先生可愿真心待我?”
郦靖宁微微一怔,赶忙垂眸,不敢与公主这般含情的目光对视。
只见公主胸前挂着一串戈壁玉佛珠,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深知此刻公主处于极度悲伤与醉酒的状态,所言或许并非清醒时的本意,当下心中虽有些慌乱,但仍保持着镇定,轻声说道:“公主殿下,您醉了,还望保重身体。”
这时,荥阳公主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缓缓拉住郦靖宁的手,顺势将其环在自己的腰间,动作透着一股醉后的娇憨与任性。
而后,她伸出玉臂,从桌上拿起酒壶,缓缓倒了一杯酒,递到郦靖宁嘴边,眼神迷离却又带着几分执拗,盈盈笑道:“郦先生,陪我醉上一场如何?”
郦靖宁面露难色,轻声劝道:“公主,酒多伤身,还请公主保重身体。如今驸马之事尚未妥善安置,公主还需节哀顺变,以大局为重啊。”
然而,此刻的荥阳公主已然醉得厉害,哪里听得进去劝。
她不依不饶,仍旧缓缓将酒杯递到郦靖宁嘴边,嘴里嘟囔着:“就陪我喝一杯嘛……”
郦靖宁见状,实在无奈,若再推辞,恐怕会惹得公主更加伤心难过。
思量片刻,他只得微微低头,轻轻饮了一口。
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流下,郦靖宁却无心感受,满心忧虑着如何应对眼前这棘手的状况。
荥阳公主见郦靖宁饮了酒,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仿佛得了什么珍贵的宝贝。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而后眼神愈发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