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靖宁望着荥阳公主那皎如明月般的面庞,心中满是担忧,轻声劝道:“公主,再喝确实要醉了,还是不要喝了,早些休息吧。您这几日为驸马之事奔波,也着实劳累了。”
荥阳公主微微抬眸,眼神迷离地望着郦靖宁,仿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时空的幻影。她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得如同呢喃:“几个月不见,先生却是愈发俊美,这身高也高了不少。想必再过一两年,便当真是‘公子世无双’了。如此美玉,谁可得之?”
郦靖宁听闻此言,不禁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他知公主醉意已深,言语已无太多逻辑,可这情形着实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荥阳公主眼神迷离地拿起酒杯,又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拿桌上的酒壶再斟一杯酒。
郦靖宁瞧在眼里,心中暗叫不好,见状,连忙快手拿起酒壶,高高举过头顶,无论如何也不想让荥阳公主再喝下去了。
却不承想,已然醉得迷迷糊糊的荥阳公主,见酒壶被拿开,竟径直向着郦靖宁手中的酒壶扑来。
这一下用力过猛,直接一头撞入了郦靖宁的怀中。
两人瞬间四目相对,郦靖宁只觉一阵慌乱,下意识地想要稳住身形,同时又怕动作过大伤到公主。
而荥阳公主仿佛浑然不觉这暧昧的姿势,眼神中透着醉意与朦胧的情愫,缓缓开口道:“我在汴京之时,听闻先生的战报,知晓先生打了胜仗,心下欢喜得如同沸腾的水一般。
可欢喜之余,又忍不住担忧先生在前线的安危……今日见到先生,只觉得先生风姿更胜往昔,真是朝气蓬勃的少年啊。”
郦靖宁心中满是无奈与焦急,缓缓把酒壶放在身后,而后小心翼翼地扶着荥阳公主坐下,尽量用轻柔且沉稳的声音说道:“公主谬赞了。
公主也正处芳龄,青春正好,年岁恰似那明媚绽放之花。
还请公主莫要总是叹息,沉浸在悲伤之情中。切切勿要心生如此自怜之念,日后的日子还长,当好好生活才是。”
闻得此言,荥阳公主像是被触动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猛然抬头,身子一歪,伏在了郦靖宁的颈脖之上,声音带着浓浓的哀伤与醉意,轻声呢喃道:“驸马生前,总借口繁忙,远离于我。
自从生了明月之后,他常年不回公主府。先生说我娇媚如花,可这偌大的世上,却是没有惜花之人啊……”
荥阳公主此言,若是放在平日,已然算是表明心迹,倾诉爱意重生之语。
然而郦靖宁却觉得,此刻的荥阳公主完全是酒醉朦胧,意识不清。面对这般状况,他也只得沉默以对。
荥阳公主见郦靖宁没有回应,柔目之间闪过一丝失望。
她虽说喝了酒,但还未完全糊涂,这番话,实则是借着酒意抒发心中深埋已久的情感。
那日听闻驸马战死的消息,她自然是哀痛万分。可在这十分的哀痛之中,竟渐渐生出一分庆幸。
不知从何时起,她觉得自己这被皇兄赐下的婚姻,已然成了一座无形的牢笼,将她困在其中,无法挣脱。
又不知何时起,她听到自己的女儿在耳边念叨郦靖宁的事情,一口一个“郦郎君”地叫着,心中竟开始不自觉地生出妒意。
今日,当她看到崔旭棺椁中,他死死护着的那枚香囊时,对自己这段婚姻、对自己丈夫的那份情谊,便如同轻烟一般,随风散去。
此刻的她,借着酒劲,将这些平日里深埋心底的情感,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郦靖宁,仿佛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丝回应,一丝慰藉。
荥阳公主抬起那双如星般明亮却又带着几分哀伤的眼眸,静静地望着眼前沉默不语的郦靖宁,心中不禁悄然闪过一丝失落。
她在心底暗自嗟叹,是啊,自己与他之间,年岁差距如此之大,他又怎么可能对自己萌生情意呢?
更何况,自己的女儿对他已然是如痴如狂。
即便自己的容颜依旧,可终究还是抵不过那些青春年少的小姑娘啊。
这般想着,荥阳公主一时间心中被“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的悲凉情绪所填满。
然而,她终究还是强打起精神,像是要与这份失落与悲凉抗争一般,忽然伸手拿起郦靖宁身后的酒壶,动作虽带着几分醉意的迟缓,却又透着一股决绝。
她缓缓倒了一杯酒,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开口说道:“郦先生,本宫敬你一杯。一来呢,是感谢你不辞辛劳为本宫寻回驸马的棺椁;
二来,也是衷心地祝愿你日后前程似锦,能够大展宏图,在这世间闯出属于你的一片天地。”
说罢,便要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郦靖宁心中一紧,下意识地伸出手,稳稳地握住荥阳公主的手,动作轻柔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缓缓开口,声音温和而关切:“公主,您着实是喝多了。这杯酒,就让我来替公主喝吧。您万金之躯,若是再饮酒,恐伤了身子。”
郦靖宁此言一出,荥阳公主原本黯淡的脸色瞬间涌起惊喜之色。
她在心中暗自思忖:如此说来,他对我也并非全无情意。
郦靖宁自然不是懵懂之人,荥阳公主话里话外透出的绵绵情意,他又怎会不明白。
只是,这份感情实在太过棘手,它能否为这世俗的礼教所容纳?
他日自己回到汴京,踏入那皇宫大内,身份必定会发生诸多变化。
到那时,荥阳公主又是否能够坦然接受这些改变呢?
郦靖宁虽不想这般瞻前顾后,可每走一步,却又不由自主地思虑万千。
最后,他缓缓望向荥阳公主,只见她那如秋水般朦胧的眼眸中,满是期待与深情。
在这一瞬间,他心中的坚定防线竟悄然崩塌,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叹息:若是后世史官记载此事,我定然会被描绘成一个好色的昏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