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和龟奴互看一眼,如果人真是掳来的,倒是个麻烦的。
可老鸨看着苏杳的模样,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定能成为花魁,是她日后的摇钱树,她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你可别胡说八道,我们是正规做买卖,你男人都说了,说是家中犯了官非,急着用钱,他才不忍心把你卖了。”
“他说谎。我男人是首……”
老鸨已经将破布重新塞回了她的嘴里。
“别乱叫了。你男人都不要你了,你也别挣扎了。而且我瞧着你那男人这贼眉鼠眼的模样,你跟着他也是委屈了。倒不如在我这里,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你每天吃香喝辣。”
苏杳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挣扎。
龟奴搓着手凑近道:“妈妈,这妮子性子烈,怕是……”
“烈?”老鸨忽然笑出了声。
“当年红极一时的如烟,进楼时比她还能咬。如今呢?还不是夜夜陪着盐商老爷唱小曲。”
她蹲下身,起苏杳的下巴:“小美人,乖乖做我的摇钱树,保你穿金戴银。要是再撒野……前几日城西乱葬岗埋了个不听话的,啧啧,那身皮肉喂了野狗呢。”
此话一出,苏杳瞳孔骤缩,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和阿姐,瞬间泪如雨下。
“美人落泪,更是惹人怜爱。你们都好好看着她,别再弄伤她这张脸了。”
苏杳被人扛起,带去了那北院的柴房。
……
长亭立于城门之上,望着城楼下方涌动的人潮。
他知道苏杳不会“畏罪潜逃”,定是幕后黑手暗下毒手将人掳走。
京城之大,要藏一个人实在容易。
陆怀瑾早已下令:先从勾栏瓦肆查起。深居后宅的女子本不招惹是非,可苏杳接连被诬下毒、又被构陷“潜逃”。
这连环毒计的目的昭然若揭。
毁了苏杳,让她永无翻身之地。
可是寻找苏杳这件事,又不能放在明面上。
毕竟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即便是寻到人安然无恙,可一旦她去过风月场所的消息走漏,京中唾沫星子也能将人淹死。
他只能以缉拿朝廷要犯为名,调动兵马全城搜捕。
当夜,京城所有青楼突然闭门锁窗。
龟奴们守在门口,看着首辅大人亲自带着侍卫挨间屋子搜查,连后院柴房都翻了个底朝天。
嫖客们提着裤子躲在桌下,老鸨攥着账本直发抖:“这是抓什么要犯啊?连我们青楼都不放过?”
可一个晚上,他们一无所获。
眼看着就快天亮,这若是一夜还没寻到,也不知道苏杳会遇上什么。
陆怀瑾坐在高头大马上,他勒住缰绳,冷声道:“还有多少处未查?”
长亭翻身下马,“回大人,京城三十六处有名有号的风月场已尽数搜过。余下的多是隐蔽私院,接待的多为达官显贵,盘查起来……怕是不好找。”
陆怀瑾眉头皱起,“查!”
他的马鞭重重抽在马鞍上,惊得坐骑前蹄扬起。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街角传来,数名锦衣卫簇拥着一辆马车疾驰而至。
车帘掀开:“陆首辅别来无恙。”
陆怀瑾眸子眯起:“这锦衣卫指挥使怎么来了?”
“听闻首辅亲率兵马缉拿要犯,萧某特来相助。”
陆怀瑾眸子微微眯起,看向萧遇。
萧遇抬手虚引:“陆首辅,借一步说话?”
陆怀瑾牵着缰绳的手指顿住,看向长亭,
“你带人继续搜。我去去就来。”
马蹄踏碎残月倒影,他追着萧遇的马车行至护城河桥洞下,终于勒住坐骑。
“萧遇,你到底要干什么?”陆怀瑾冷冷看着他。
“她不见了,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遇冷眼看向陆怀瑾,“你若不想救她,那我便不说了。”
陆怀瑾瞳孔骤缩,半晌才从齿间挤出一句:“你知道人在哪里?”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为何不自己去救人,反倒要告诉我?”
萧遇冷笑一声,“人我已经救了,但我不会让你带走人。”
“萧遇,你找死。”
“陆怀瑾,我认真的。你后宅那些腌臜事我没兴趣掺和,但你若此刻带她回去,你准备怎么收场?”
陆怀瑾一顿,没有说话。
“继续冤枉她?让她再背一次‘畏罪潜逃’的罪名?”
陆怀瑾:“不会,我不会让她再受委屈。当初把人关柴房,不过是想引蛇出洞的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萧遇突然嗤笑出声。
“能让你首辅府的侍卫形同虚设,能把铁链锁着的人从眼皮子底下掳走。
首辅大人,你连自家后宅都管不住,凭什么说能护住她?等你先把陆府那堆烂事清干净了,再来跟我要人。”
河风卷着水汽扑来,两个男人相对而立。
“你在哪里找到的她?”
他望着陆怀瑾骤然收紧的瞳孔,缓缓开口:“城南花船。”
陆怀瑾一愣,他想到了瓦肆,想到了青楼,居然忘记了花船。
“那花船是你的?”
萧遇一愣,“陆首辅,我们锦衣卫办案是需要一些耳目的,这个无法告诉你。”
陆怀瑾也猜到,画舫夜夜笙歌,达官贵人的密谈总比青楼酒肆更值钱。
不少达官贵人爱去这种地方谈事情,萧遇的耳目若是在这种地方,倒是消息准确又快。
“你……要去见她吗?”
“你替我照顾好她,三日之内,我亲自来接她。”
陆怀瑾扬了马鞭,疾驰而去。
*
翌日,陆母已经醒了的消息传遍整个慈安院。
沈青青还在对镜描眉,听到替她梳头的翠环谈论这个消息时,她指尖猛地一颤,黛色眉粉溅在了外面。
“你说什么?谁醒了?”她攥住丫鬟翠环的手腕,翡翠镯子硌得小丫鬟惊呼出声。
“痛……痛……夫人。”小丫头求饶,沈青青才放手。
“说!”
“夫人,是大夫人醒了!你说这是不是可喜可贺?之前石太医都说能不能醒要看命呢,哪知道才几日功夫,大夫人居然真的醒了。”
镜中映出沈青青煞白的脸,此刻,她的指尖骤然冰凉。
她倒吸一口凉气,“你可有亲眼看到?”
“奴婢没进慈安院,但是现在慈安院好不热闹。老夫人刚醒,大人特意告假,这会儿正陪着说话呢。”
“啪嗒”。
眉笔坠落在地,笔尖的黛色在青砖上洇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