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硬朗的面容下,英气的深眸就这么和她突然对上,沈砚秋当即慌得重新低下头来。
“还有事?”
女子身子一颤,惊觉自己失仪,把头又低了低,随意找了个借口,“没…没什么,就是您之前种在暖房的那几枝海棠花枝,昨日姚二嫂说,不知为何,突然烂根,怕是活不成了…”
听到花枝烂根,李松青明显着急了,猛地站了起来。
“怎会烂根?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还是你们又浇水了?”
这些花枝,都是他在酉阳时,亲自从小食铺前的那棵海棠花树上取下,再全部扦插好,一路小心翼翼护着带回来的。
前段时间他还特意去暖房看过,有些都生根了,怎么就这么几天的时间,就变成这样了?
他之前见过他娘子这样扦插过,许家院子前的那五棵李子树,也是这样种来的。
“没有,您之前吩咐过了,奴婢们都不敢乱来,我们也不知为何会这样。”
沈砚秋慌忙解释起来。
罢了,冬日里扦插,原本存活率就低,不能怪谁。
“我知道了,明日我会让徐伯找个花匠进来看看。”
“你先回去吧!”
沈砚秋战战兢兢退下后,李松青才刚缓和好自己刚才焦躁的情绪,正要继续同石头说话时,秦时突然来了,还带着柳四娘。
看到这两人,李松青心中一动,却也不忘吩咐石头出去警醒着些。
不过四娘才说到了淤青,对面的男人又急了,猛地站了起来,眼底猩红一片。
“淤青?什么淤青?她受伤了?为何会受伤?”
“你先别激动,还没确定那女子究竟是不是你娘子呢!”
秦时无语,眼疾手快地按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背,赶紧拉着他重新坐下。
“她隔着屏风呢,看得也不真切。”
“是啊!我当时进去的时候,是隔着屏风,见不到那女子的面容的。”
四娘抿了抿唇,有些纠结且小心翼翼的开口。
“那淤青也不像是打的,倒像是摔的,且我听着声音挺年轻的,应该是个年轻姑娘。”
这话,说了相当于没说。
“你看的是左手腕还是右手腕?”
冷静下来的李松青沉声道。
“左手!”
“她手腕上是否戴了只梅花暗纹银手镯,腕下三寸以及手腕左侧处,可并排生了颗红痣与黑痣?”
这么细节?四娘听得都有些懵了!
淤青在手腕内侧,当时还有那么多使女在,她不好太过明显,只得大概看了一眼,且那手腕又被衣袖挡住不少,只露出一点淤青来,她哪里记得那么多?
不过看到李松青这副样子,四娘只好站在原地使劲努力的回想着…
但当时确实是时间太短了,且她的注意力又被那淤青吸引住,倒是没怎么注意到其他细节。
四娘略带抱歉地看了一眼李松青,表示时间太短了,她没来得及看清。
“不过我同她说了酉阳的事,还提到了您,那女子好像有点反应。”
“只是可惜了,当时那婆子突然进来,打断了我们俩的对话,不然…”
“没事,不怪你…”
李松青重新坐了下来。
他就知道,不可能那么容易的。
秦时这样的,混进去那么久,他都没能打听得出什么有效的消息,可见这个东院有多严格。
四娘才进去那么短时间,能进东院已经不错了,算是一个好的进展了!
只是好端端的,为何会受伤?难道是宋怀山的人伤了她?
想到这,李松青的双眸闪过几分厉色!
不能再等下去了!
*
“她手腕上的淤青怎么回事?谁给你的胆子伤她的?”
“本世子的话,你是当耳旁风了吗?”
崔嬷嬷跪在地上,眼里真的是欲哭无泪,悲催至极。
那个叫四娘的杂役,给的方子还挺好用的,照着她的方子配好,上了药明明已经消肿了,又给这位少夫人敷了厚厚的香粉,暂时遮掩住了淤青,且又在手腕内侧,怎么这位世子爷还是发现了?
还是说是那位少夫人在吹枕头风,故意害她的?
自己这段时间对她,确实是严厉了些,可也是为了她好,照世子爷吩咐办事的。
她还伺候了她这么久,生产时不顾老胳膊老腿的,拼命替她挡了那一下,且今日之事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怎么能怪到她们这些做奴才的身上?
这女子未免也太不讲理,太恩将仇报了些。
没良心的,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拼死护她?
崔嬷嬷想到这,心里难免产生了怨气。
“回世子爷的话,老奴冤枉啊!”
“这伤是少夫人白日学规矩时,自己不小心摔的。”
“伺候少夫人这些日子以来,老奴一直尽心尽责,从不敢怠慢啊!”
“请世子爷明鉴!”
崔嬷嬷朝着青砖,连续磕了好几个的响头,额头都青了一大片。
毕竟是自己母亲的旧人,又那么大年纪了,宋怀山动了恻隐之心。
“好了!”
虽制止了她的动作,但这位爷的声音冷得像刀,让崔嬷嬷还是觉得遍体生寒。
“下不为例!”
崔嬷嬷顿时如临大赦地爬了起来,却还是有些委屈。
“世子爷,有些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宋怀山看了她一眼,不耐地抿了抿嘴,没说话。
见他这样,崔嬷嬷便大胆开口。
“世子爷您这样,也太过偏宠了!”
她觑了一眼男人的神色,见他并未动怒,又再次壮着胆子继续道:
“从前她怀着身孕便罢了,如今既是要学规矩,不严厉些哪能学好?”
“她这样的倔性子,若再纵着,往后怕是连您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
何止不放在眼里,她现在被娇纵得,都敢直接冲着他发脾气了。
仗着他喜欢她,舍不得动她,天天给他甩脸色也就罢了,每次让人去叫她来,都是百般不情不愿,来了也是别别扭扭的,碰一下都不行,这样下去,岂不是要上天了?
的确不能再这样下去,是得磨磨她的性子了,不然日后成了亲,该如何相处?难道要他一直哄着她?
他这样的身份,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想到这,宋怀山的眸子暗了暗,神情也有了几分微动,看样子是有些动摇了。
崔嬷嬷也反应很快,抓到这一变化后,再次趁热打铁道:
“老奴说句僭越的话,这姑娘这几日的表现,这脾性,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这样的人,若是今后成了主母,岂不是让人笑话?”
学规矩懒懒散散的,不成样子也就罢了,她竟敢对《女诫》里的语录不屑一顾,还时常语出惊人。
说什么“女子生来并非只为了相夫教子,女子靠自己,也能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
“这些规矩,都是定制来故意作践人的!”
“三从四德本就是用来束缚女子的枷锁,早该扔了!”
此等大逆不道之语,她都不敢禀报给世子爷听,不然怕是这位爷也会被气死。
“咱们大雍的女子,向来都是要以夫为天的,老奴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哪个女子像她这般不服管教的。”
“您的母亲,先国公夫人,可是东阳魏家的掌上千金,那样一个知书达理的贵女,生前最注重规矩二字,若是知道今后的儿媳妇是这样的性子,怕也是会……”
崔嬷嬷话说到这故意停下,意思很明显,许云苓这样的出身,原本就配不上国公府的门楣,性子若是再不改改,就更加配不上了。
“再娇纵下去,日后成了婚,怕到时满京都的人,都会来看咱们国公府的笑话!”
这话有些严重了,但也的确是事实。
虽然他不在乎她的出身,也同她保证过,不会计较,但也不能就这般由着她。
该学的规矩还是要好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