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嘴角勾起一个幸灾乐祸的弧度,慢悠悠地接话。
“总行倒是清静,可惜啊,你怕撞见某个人,更尴尬是不是?”
李承乾被戳中心事,脸皮有点发烫,闷闷地“嗯”了一声。
“所以啊...”
柳叶拖长了调子,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
“你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摇头晃脑,语气里的揶揄毫不掩饰。
李承乾被他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忍不住小声嘟囔。
“柳大哥……你,你不也有两位夫人……”
柳叶闻言,毫不客气地抬脚,轻轻踹在李承乾的小腿上,“你小子还敢拿我说事儿?我那能一样吗?你姐和檀儿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什么时候让我为这种事操过心!”
他这话带着点自豪,也带着对李承乾处理家事能力的鄙视。
李承乾被踹得一个趔趄,也不敢躲,只能揉着腿,更加垂头丧气。
就在这时,一个奶声奶气,气势汹汹的声音从旁边花丛后出现。
“坏舅舅!大坏蛋舅舅!”
小囡囡突然冲出来。
她刚在花园另一头玩泥巴,小手上还沾着泥,小脸气鼓鼓的。
她显然听到了刚才的话,此刻正义感爆棚!
她冲到李承乾面前,叉着腰,仰着小脑袋,大眼睛里满是控诉。
“你欺负颦儿姐姐!你是坏蛋!囡囡不要理你了!”
说完,还用力地“哼”了一声,把小脑袋扭到一边。
李承乾看着眼前这个还不到自己腰高,却义正辞严指责自己的小外甥女,真是哭笑不得,满肚子委屈没处说。
他蹲下身,试图解释。
“囡囡,舅舅没有欺负颦儿姐姐,是……”
“就有!就有!”
小囡囡捂着小耳朵,根本不听,跺着小脚。
“颦儿姐姐说的!你让她关黑屋子!坏舅舅!大坏蛋!”
她认定了李承乾是罪魁祸首。
柳叶在一旁看得直乐,也不帮腔,纯粹看热闹。
李承乾彻底没辙了,对小囡囡是打不得骂不得,哄也哄不好。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对着小丫头无奈地拱了拱手。
“好好好,囡囡说的对,是舅舅不好,舅舅这就去找你颦儿姐姐赔罪,行不行?”
他知道,不把许颦哄好了,这小祖宗能念叨他一年。
“哼!这还差不多!”
小囡囡这才放下捂耳朵的手,小脸上依旧气呼呼的,但总算肯正眼看他了。
李承乾如蒙大赦,赶紧脚底抹油,朝着许颦住的院子方向溜了。
背影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柳叶看着李承乾狼狈的背影,忍俊不禁。
他弯腰,用干净的手帕擦掉小囡囡手上的泥巴,然后牵起她软乎乎的小手。
“走,囡囡,咱们继续遛弯儿去。”
父女俩沿着花园小径慢悠悠地走着。
阳光暖暖地晒着,小囡囡很快忘了刚才的义愤填膺,又叽叽喳喳地说起花园里新发现的小虫子和小花。
走到一棵结着青涩小果的海棠树下,柳叶捏了捏女儿肉乎乎的小脸蛋,手感极好。
他故意板起脸,半真半假地逗她。
“小馋猫,中午是不是又偷吃了好几块点心?瞧瞧这小脸蛋,再这么吃下去,可就要变成个小胖妞了!”
“到时候跑不动,跳不高,看你还怎么追蝴蝶?”
小囡囡立刻嘟起嘴,不服气地反驳。
“才没有!囡囡只吃了一……一点点!”
“囡囡才不要变胖妞!囡囡要像娘亲一样好看!”
说着,还努力挺了挺小胸脯,试图证明自己很苗条。
柳叶哈哈大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好,像娘亲一样好看,那以后点心要少吃,多跟爹爹出来散步,知道吗?”
“嗯!知道啦!”
小囡囡用力点头,小手紧紧攥着爹爹的大手,父女俩的身影在午后和煦的阳光下,拉得长长的。
...
长安城的冬末清晨,阳光已经带着点暖意。
街头巷尾的热闹却比阳光更早苏醒,柳叶那张《寰宇坤舆图》掀起的海啸,经过十几日的发酵,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像滚雪球般将整个长安都裹挟了进去。
世界之大,远非大唐一隅,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层层叠叠,变幻出无数形状。
西市临街的茶摊,几个老主顾捧着粗陶碗,热气混着唾沫星子一起喷出来。
“听说了吗?那图上画的,倭国真有银山!那银子,不是挖的,是地里淌出来的水!”
一个短衫汉子说得眉飞色舞,仿佛亲眼所见。
旁边戴毡帽的瘦老头嘬了口茶,慢悠悠道:“银山不银山的,离咱太远。倒是那玉米、土豆,说是亩产千斤,耐寒耐旱……这事儿要是真的,咱庄户人家才叫守着金疙瘩咧!以后哪还用看老天爷脸色吃饭?”
他浑浊的眼里闪着希冀的光,又带着深深的疑虑.
“就是不知道啥时候能弄回来,朝廷管不管种。”
“管?朝廷忙着造大船呢!”
另一个穿着体面些的中年人插话,他是东市一家绸缎庄的二掌柜.
“登州、莱州、扬州、辽东,船坞都排到海边去了!越王殿下亲自督造!这架势,可不是小打小闹。”
“我认识那几个常跑南边的老客商,肠子都悔青了,当初没在船厂投点钱,现在想追,船工都叫官家挖走了,连根好木头都抢不着!”
东市绸缎庄里,伙计一边招呼客人,一边跟隔壁香料铺的账房咬耳朵。
“掌柜的昨儿去拜会岭南来的海商了,带回来几样南洋的新料子,啧啧,那颜色,那花式,长安城独一份!价钱?那自然也是独一份!”
伙计咂咂嘴。
“掌柜的说,这海路一通,往后这些稀罕物儿,怕是要像咱们的粗布一样平常咯。”
“就是不知道,这泼天的富贵,最后能落进谁的口袋。”
账房拨着算盘,头也不抬。
“落谁口袋?反正咱这小门小户的,估计连口汤都喝不上。”
“没听人说么,竹叶轩要开放商路,租海图、请向导、甚至派船护着走,那价码,啧啧,听着就吓人。”
“门槛高着呢,没点家底,连门都摸不着。”
“说到底,还是朝廷和那些顶尖的大豪商分肉,咱们?闻闻味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