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懒得掺和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儿女情长,挥挥手道:“行了行了,人颦儿也平安回来了,气性大,过两天就好。”
“你东宫那摊子家事,自己回去料理干净,别杵在这儿碍眼,该干嘛干嘛去。”
李承乾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柳叶那副神情,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对着柳叶和李青竹微微躬身。
“姐姐,柳大哥,那我……先告退了。”
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送走李承乾,柳叶和李青竹也起身回房。
长公主府的夜晚重归宁静,只有巡夜侍卫的脚步声偶尔在远处回廊响起。
房间里,烛火跳跃,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李青竹坐在梳妆台前,缓缓解开发髻,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
她透过铜镜看着正在脱外袍的柳叶,忽然开口道:“那个苏玉萱……倒是有几分意思。”
柳叶动作一顿,挑了挑眉。
“哦?怎么说?”
他把外袍搭在衣架上,走到李青竹身后,拿起梳子,自然地帮她梳理长发。
“小颦儿那丫头,从小被我们护着,性子虽恬静,骨子里也是娇养的,今日被关了一整天,滴水未进,回来还能中气十足地告状,可见没吃什么大亏。”
李青竹的指尖轻轻点着桌面,若有所思。
“倒是苏玉萱……听颦儿的描述,被太子妃那般指着鼻子骂,又关在冷屋子里,竟没哭哭啼啼,也没失了方寸。”
“颦儿说,她虽然害怕,却也还知道安慰人。”
柳叶手上动作没停,梳齿滑过柔顺的发丝。
“听敬宗提过,这姑娘在十大会馆做事就很踏实,账目清晰,人也沉静。”
“这次被无辜牵连,能稳住,确实难得。”
“颦儿有我们护着,底气足,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在东宫那种地方被太子妃针对,能撑住,不容易。”
李青竹轻轻应了一声,闭上眼,感受着柳叶梳头的力道。
柳叶笑了笑,没再说话。
烛火“噼啪”轻响,房间里只剩下梳子滑过发丝的细微声响。
……
翌日,两仪殿。
清晨的议事刚告一段落,殿内还残留着大臣们争论后的余音。
李世民揉着眉心,刚批完一摞奏章,端起手边的温茶呷了一口。
内侍轻手轻脚地送上几碟精致的点心。
“观音婢!”
李世民放下茶盏,忽然侧头对坐在一旁的长孙皇后开口,脸上带着点饶有兴味的笑意。
“昨晚东宫那场热闹,你听说了吧?”
长孙皇后放下手中正在看的书卷,抬眼看他,嘴角也噙着一丝了然的笑。
“陛下是说许敬宗家那丫头,许颦的事?”
“可不就是她。”
李世民拿起一块小巧的芙蓉糕,却没立刻吃。
“这丫头,胆子不小,带着人闯东宫,还被太子妃给关了禁闭,许敬宗夫妇直接打上门去要人,承乾那小子,焦头烂额啊。”
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一件邻里间的趣事,而非东宫风波。
“颦儿那孩子,妾身是知道的。”
长孙皇后温言道,眼神里带着几分长辈的慈爱。
“从小在青竹和柳叶身边长大,性子是恬静,心地纯善,知书达理。”
“这一次,怕是被怜儿给气坏了,才惹出这么大的动静。”
她顿了顿,脸上挂起几分笑意。
“陛下,您说……咱们那些个小子,有哪个能入得了这丫头的眼?”
李世民闻言哈哈一笑,把芙蓉糕丢进嘴里嚼着。
“柳叶身边长大的闺女,眼光能不高?”
“竹叶轩那摊子,金山银山堆起来的,许敬宗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将来竹叶轩的份子,少不了她的,谁要是真能把这丫头娶回家,啧……”
他摇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以后长安城那些个勋贵子弟,怕是要踏破许家的门槛喽!”
“陛下说得是,颦儿虽非金枝玉叶,但这身家背景,还有在柳叶夫妇心中的分量,比许多宗室女都要贵重。”
长孙皇后点头,随即话头一转,声音低了些。
“那……东宫这事,陛下看该如何处置?怜儿这次,确实有些过了,传出去对承乾名声不好。”
李世民摆摆手,浑不在意,仿佛在拂去一粒微尘。
“小辈们闹点意气,算什么事?承乾是太子,连自己东宫的内务都摆不平,还谈什么治理天下?让他自己看着办。”
“只要别闹到朝堂上来,坏了规矩体统,朕懒得管这些鸡毛蒜皮。”
他拿起另一份奏章,显然这个话题已经结束。
在他眼里,这确实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情。
长孙皇后了然,不再多言,重新拿起书卷,只是眼底掠过一丝对儿子李承乾处境的细微忧虑。
...
上林苑,长公主府。
午后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洒在庭院里。
柳叶刚用完午饭,正背着手,慢悠悠地在花园里遛弯消食。
园子里花木扶疏,几株早开的迎春花点缀着嫩黄,空气里飘着泥土和新生草木的清新气息,他走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看看刚抽芽的柳条,或者盯着池子里游弋的锦鲤出神。
刚走到一处假山旁,眼角余光瞥见回廊拐角处有道身影,正探头探脑,鬼鬼祟祟地往这边张望。
正是李承乾!
柳叶停下脚步,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太子殿下怎么有空光临寒舍?还这副做贼的模样,东宫不够你待了?”
李承乾被发现,只好讪讪地从回廊后走出来,一脸苦大仇深。
“柳大哥……”
他耷拉着脑袋,声音有气无力。
“别提了,我来……躲个清静。”
柳叶挑眉道:“哦?你那位太子妃又给你找别扭了?”
李承乾重重叹了口气,走到柳叶身边,也学他看池子里的鱼,眼神空洞。
“她……她昨晚可能觉得在我这儿没讨着好,今天一早就在寝殿里哭天抹泪,说我偏袒外人,不给她做主,让她在东宫颜面扫地……闹得我脑仁疼。”
“我本想躲去兴化坊总行……”
他话没说完,自己先顿住了,脸上那点苦相更浓了,带着点难以启齿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