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三十的清晨,太阳还未升起,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意。
金法敏站在鸿胪寺的院子里,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期待着前方的战报。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名信使风尘仆仆地跑了进来。
信使的靴子上还沾着辽东的泥土,仿佛他刚刚从战场上飞奔而来。
他喘着粗气,将手中的竹简递给金法敏,上面溅着暗红的血迹。
金法敏接过竹简,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竹简,上面的字映入眼帘:
“破卑沙城,斩首三千余级,救回新罗百姓七百余人。”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声音有些颤抖。
当念到“救回新罗百姓七百余人”时,金法敏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滴落在竹简上,晕开了墨迹。
他想起那些被百济人掳走的同胞,心中充满了感慨和欣慰。
站在一旁的译语人见状,不禁叹了口气:
“使者,唐军真把百济人打疼了啊。”
他指着街对面的布告栏,那里新贴了战报,周围围满了百姓,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听说程将军要乘胜南下,直逼百济的熊津城呢。”
译语人继续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金法敏突然往长安宫城的方向跪下,额头磕在冻硬的青石板上:
“大恩不言谢。”
他想起离开新罗时,母亲把檀木盒塞进他怀里说的话:
“大唐是咱们的靠山,只要这靠山在,百济人就不敢把咱们怎么样。”
译语人扶他起来时,见他手心磨出了血。
“使者,该准备去辽东了。”
“现在就走。”
金法敏缓缓地解开行囊,他的动作显得有些庄重,仿佛行囊里装着无比珍贵的东西。
当行囊完全打开时,一面鲜艳的锦旗展现在眼前,这面锦旗是新罗国王亲手绣制的,上面用汉文绣着“忠心事唐”四个大字。
金法敏凝视着这面锦旗,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使命感。
他紧紧握住锦旗,暗暗发誓一定要亲手将它交到程将军手中。
与此同时,在百济王都泗沘的宫殿里,气氛却异常紧张。
扶余义慈满脸怒容,他将一份军报狠狠地摔在地上,青瓷碗应声而碎,里面的米酒溅湿了他的龙袍。
“你们都是一群废物!”
扶余义慈怒不可遏地吼道,他的声音在宫殿里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他一脚踹翻案几,上面的百济地图也被踩得乱七八糟,上面布满了他的脚印。
“高句丽人说好了要和我们联兵,怎么能让唐军轻易地占领卑沙城呢?”
扶余义慈的质问如雷霆万钧,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高句丽使者匍匐在地上,他的袍角沾着刚泼洒出来的米酒,显得十分狼狈。
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大王息怒,我王已经派了五千骑兵前往建安城去了。”
他声音发颤:
“唐军太凶悍,冬月里竟敢踏冰过河,实在是……”
“实在是你们怕死!”
扶余义慈的手紧紧握住剑柄,剑身微微颤动着,仿佛在诉说着他内心的不安和愤怒。
剑刃闪烁着寒光,紧紧地贴在使者的脖子上,使者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
“告诉你们国王,三日内若不拿下卑沙城,我百济就和靺鞨单独结盟!”
扶余义慈的声音低沉而严厉,透露出一丝决绝:“到时候,就让他高句丽人自己去面对唐军吧!”
使者惊恐万分,他连连点头,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房间,生怕多停留一刻就会被这可怕的剑刃夺去性命。
使者离开后,扶余义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胡床上,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神迷茫而无助。
旁边的大臣见状,赶紧上前递上一份去年唐朝的诏书。
扶余义慈接过诏书,展开一看,上面“各守封疆,勿相侵扰”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懊悔不已。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听高句丽人的撺掇啊!”
扶余义慈喃喃自语道,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那面百济军旗上。
那面旗子上绣着一只三足乌,原本应该是鲜艳而威武的,但此刻却在寒风中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仿佛也在为百济的未来担忧。
“现在可如何是好?”扶余义慈忧心忡忡地问道:
“唐军要是真的打过来,我们的泗沘城能守得住吗?”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似乎已经预见到了百济即将面临的困境。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都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打破了这片沉寂:
“大王,依微臣之见,我们应当向唐朝谢罪,以求他们能够退兵。”
然而,话音未落,便有人立刻反驳道:
“不可!如此一来,我百济岂不是颜面尽失?倒不如联合靺鞨人,一同顽抗到底!”
众人议论纷纷,各执一词,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将祢植站了出来:
“大王,依老臣之见,眼下当务之急,乃是先派人前往新罗求和。我们可以将所占的城池归还他们几座,如此一来,唐军便失去了继续攻打我们的理由。”
扶余义慈听后,并未立刻表态,他只是默默地凝视着案上的铜镜。
铜镜中,映照出的是他那张略显苍老的面容,两鬓的白发如霜,眼神中透露出丝丝慌乱。
突然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一段记忆。
那是十年前,他随父亲一同前往唐朝朝见唐太宗的情景。
当时的唐太宗,威风凛凛,宛如天人。在接见他们时,唐太宗曾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好好待新罗,莫要惹事。”
然而,那时的扶余义慈年少轻狂,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只当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耳边风。
可如今,当面临着唐军的强大压力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大唐的话,从来都不是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