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反过来,这图上风水就更奇怪了,原先的龙形断脉断迹,如惊蛇入草,失去行踪,而鬼山如覆杓,有如踭龙夺脉,鬼气森严,已然成了绝地,到了大凶大恶的地步。
胖子趴下去看几眼,喃喃道,“这要跟谁有仇,等他葬了挖出来埋这里,保准他死后都不得安生,天天后半夜爬出来哭。”
我属于半路出家,只会点浅薄的风水术,看看龙脉走势什么的,所谓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称之为风水,其法以得水为上,藏风次之,这图上地形四面无藏,八风不蔽,水为死水,实在糟糕透了。
心说这讲不通啊,张家煞有介事收藏这样一张风水恶劣的堪舆图做什么?还是说,这张图里其实另藏玄机,是我们造诣太浅,看不明白。
黑瞎子见我和胖子看得无比认真,像看两个傻子,伸出食指把胖子推起身,笑道,“谁告诉你们这是处墓穴了?不要看见藏宝图就犯职业病,老想着盗坟掘墓,怎么好意思说自己金盆洗手了的?这地方藏形藏煞,是处地中暗来脉,你在地上寻不到,它是往下走的。”
我立刻想起闷油瓶说起过的虚无之地,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其实它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这个地方,它深埋在地下。
难道这地图所指,是地下一条不出世的龙脉,那果然很牛掰,地上的龙脉都还没查堪完呢,张家老祖宗已经把地下龙脉给揪出来了。我心底涌上一丝不安,手臂上汗毛都竖起来,这不会跟上次地底一样,也有一条勾引我迷路走丢的大黑斑吧?
不会的,不会的,虽然这图未标明比例尺,但依常识,左右不过一两个山头,这么小只的龙脉,应该还是个孩子。
几个人相继看完这张图,开始自由讨论。
张有药叹口气,“在找到这处地点之前,这张图应该是用不上的。张大佛爷的话其实可以这样理解,从地面下到这里等同于下地狱。”
胖子张开手,大咧咧靠回沙发上,反问道,“佛爷都没拿到第一张图,怎么可能下去过?不下去,他哪来的发言权,下地狱就是个比喻,可能从他爷爷那里听到一星半点风声,来形容解开这张图相当有难度,就像玩游戏选个地狱level。”
胖子说的有点道理,小花对此表示部分赞同,黑瞎子却直摇头。
于是三个人各抒己见,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我看一眼张有药,他默默垂下头,并不插言。
小花冲我微微摇头,示意这个人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我其实心中有数,张有药一向于坦诚里藏着心机,说的都是实话,但实话未必说全,凡事留三分,话到嘴边又留三分。
明明他跟佛爷应该不止一次打交道,可见他的那番话不尽不实。
我在心里默默盘算,迄今为止,张有药依然在通缉名单上,但他依旧活得很好,在现代社会来去自如,还积累大量财富,这说明从很早前就有人帮他重造身份,还帮他完成原始积累,实现财富自由,有余力做他想做的事。
如果不出意外,这个隐藏在他背后的金主就是张大佛爷。
尽管他已经小心翼翼的掩盖和佛爷之间的联系,但在很多地方还是不经意透出几分违和。张大佛爷自负多疑,心思缜密,对人的戒心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消除,还会求他的药方来救尹夫人?除非他们之间多有来往,才能建立这种信任。
在新月饭店地下,他一眼认出洞螈,还了解那东西的习性,知道它群生,不吃人,尾巴会再生。墓道尽头的房间,堆放如山的石盒,佛爷亲兵只看样貌就能拿出他寄存的东西——他们分明见过,还不止一次。
张日山虽然看似跟张有药不熟,但他当时身受重伤,竟然没有升上地面先行就医,宁愿陪我们蜗居地下,同样接受张有药的治疗,这岂止是信任他的医术,更信任他的为人。
一刹那间想通了前后关窍,再看张有药,心情已经不一样了,有些话我们只是听他说起,不一定就是佛爷说的,毕竟谁也没办法再去找佛爷两厢对证。
真没想到张大佛爷人都作古多年,还能处处留下算计,借我们之手,将张家地图原物奉还,还解决了他的身后大患。
对此,闷油瓶知情吗?
我偏过头去,发现他好像走神了,人还安静的坐在我身边,目光却是散的,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莫非他也想到了什么?
我用手肘轻轻碰他一下,凑近了问,“小哥,你想到什么了?”
闷油瓶回过神,看着我欲言又止,我又问一遍,他只好凑近我耳边说,“你。”
这人怎么这样,说正事呢他想我做什么,整个人瞬间红温了,脸上都在冒热气,还生怕别人听到,下意识掩饰性的咳嗽几声,反而把胖子和小花的目光吸引过来了。
“你怎么了?很热么?”胖子问。
“是啊。”我作势扇了扇风。
小花立刻招呼秀秀,“你吴邪哥哥热,快把温度调低点。”
秀秀笑着应了,过来用手机把温度调低,看着我们几个都在研究那张地图。
她眯起眼细看,“好像有字哦。”
“什么?”
我站起来,接近秀秀的角度,离远了看那些线条扭扭曲曲凑成两个符号。
于是我把它画下来,可惜大家都不认得,小花打开手机拍照,“我会找人解读,另外,这张图我也会找人制成现代图样,诸位,有意见吗?”
小花做事指定可靠,我们都表示听解老板的安排。
初步解决了地图的事,我们几个人都放松下来,秀秀和甄小蛮也坐回来,听我们讲起新月饭店地下的经历,听得秀秀连连惊呼,小花和黑瞎子若有所思,他们那一趟幻觉进去,幻觉出来,都不确定真实是什么情景。
“你们说,瞎子当时会不会看到了真正的虺蜴?正好这位地底神仙伸懒腰,被他们撞上了?”
黑瞎子嘻嘻笑着说,“有可能哦。”
“那他们听到的人声又是什么?”
“张日山他们提起过,当年地下工程不计代价的完成,困在地下生死无门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说他们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也不为过,还不兴人家心情不好,惨叫两声吗?大花听到的,或许就是古墓或者漏斗结构保存下来的灵魂回声吧?”
原来还能这样解释,我都听笑了,胖子可真能扯。
“你这算是科学,还是迷信?”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不觉得你这种观点过于狭隘了么?世界这么大,人类才见识到多少,我们把能解释的叫科学,解释不了的叫迷信,其实科学和迷信都不外乎一种东西,通通叫做存在即合理。”
哟呵,这话我无法反驳,没想到胖子的世界观也整得这么有深度了。
插科打诨几句,话题又回到之前,小花拿出厚厚两份明细,一份是本次救援行动各项投入,我不打算还,都懒得看,还有一份是地下带上来所有产出,他跟新月饭店约定善后所得除石盒藏品不能动之外,大部分归小花所有,以抵费用,反正怎么算新月饭店都不亏。
我注意到大殿那几幅壁画到底还是取出来了,小花还真是颗粒归仓,勤俭持家的典范。
“这个,'菌菇一箱'是什么东西,你不会吧?那种菌丝会寄生的,你不是说很危险?!”
怎么还真带出来了?他不是反对的么?担心危害公共安全什么的。
小花探头看一眼,解释道,“清理大殿时,发现一坨人形菌菇,为保险起见,我们把它放进隔离箱带出来了,然后送进生物实验室进行研究,后期消灭墓道菌丝还多亏这东西,烈火焚烧后朝空气中喷洒除菌剂,彻底断掉孢子寄生,再无后患。”
我已经知道那坨人形菌菇是谁了,看一眼甄小蛮,她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或许这也算是盛小七最好的结局了。
数量更多的是那只巨大蛇蜥的骨架,还有近三百千克,我都服了,他要这东西做什么,还不干脆都给张日山得了。
“我说车珠子不是开玩笑,骨架自带花露水,可以防蚊虫。真的。”
小花举起手信誓旦旦的说。
好吧,如此巨物的骨架很是难得,还自带闷油瓶效果,车成珠子也算物尽其用,资本家的恶习,一定算计到骨头里。
胖子口才很好,复盘起来就跟讲鬼故事一样,过程中大家又随便插嘴,一直持续到傍晚才讲完。吃过晚饭一大家子都去院子里的大温泉玩了很长时间,不服输的哥哥们轮番上阵,终于教会甄小蛮凫水,一番扑腾不沉底了,好歹能游出几米去。
我在一旁帮小丫头加油,长此以往的坚持下去,终有一天会把菲尔普斯一脚踹到水底去。
玩闹够了,各回各屋,胖子坚持要跟张有药和关过还有坎肩挤在一楼,方便几个人凑局打牌,小丫头又吵着学牌,照样算不明白,简直让哥哥们操碎了心。
我看一会就困了,跟闷油瓶回去房间休息,只见他一回房就开始翻包,从最底下掏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不由瞠目结舌,头顶都冒烟了,“你你你你你,怎么把这个带来了?”
他一扭头,眼神带着一丝幽怨,淡淡的看着我说,“你说的,等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