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的了哥?来啥活儿了?跟谁整起来了?” 王辉一听有活儿,立马来了精神。
“老张家大小子,张卓,回来了!” 王军咬着牙说。
“我操!这狗杂种还敢回来?” 王辉瞬间炸了,“正好!当年我他妈蹲三年大狱,就是因为他们家!这账,也该跟他好好算算,做个了结了!”
“别废话,赶紧过来!” 王军催促道。
“哥,他们几个人啊?” 王辉问。
“就俩,在那儿坐着喝酒呢。” 王军说。
“就俩?还他妈敢在江城蹦跶?” 王辉嗤笑一声,“等着我!现在就领兄弟过去,收拾他俩跟玩儿似的!”
挂了电话,王辉转头对身边的李桂军说:“桂军大哥,我先走了,家里有点事儿得处理一下!”
“啥事儿啊?用不用我带几个兄弟跟你过去?” 李桂军问道。
“不用不用,小事儿!就俩逼崽子,我到那儿就拿捏了!” 王辉拍着胸脯说。
“行,那你去吧!” 李桂军叮嘱道,“对了,水库那事儿你别忘了跟你大哥说一声,我这边都整完了,就差审批手续了,看看啥时候能给信儿!”
“你放心吧桂军大哥!” 王辉保证道,“今天晚上我回家就跟我哥说,都是自己家人,不就是签个字的事儿吗?”
“哎哟,老弟,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李桂军笑着说,“回头让你哥有空,咱出来吃口饭,我得好好谢谢你!”
“再说吧!” 王辉摆了摆手,领着刘锦、金子几个兄弟,哐哐上了车,直奔松花江江边酒楼而去。
路上,有兄弟不解地问:“辉哥,这事儿都过去十多年了,咋还揪着不放呢?至于跟一个小子死磕吗?”
王辉眼神一冷,狠声道:“你懂个屁!这不是普通的恩怨,是血仇!别说十年,就是再过十年,但凡你是个有血性、站着撒尿的老爷们,这仇都放不下!除非对方死,否则这结,永远解不开!”
这到底是啥血海深仇,能让两家人记恨十多年,不死不休?
咱得把时光机往回拨,回到十多年前——
那时候的张卓,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儿,长得瘦小,性格内向,不爱说话,除了跟老六好得穿一条裤子,跟别人基本没啥来往。
他俩的关系,就跟同父异母的兄弟似的,好得没话说,谁也想不到,后来会因为一场横祸,彻底改变两家人的命运……
十来岁的张卓,是个眉眼周正、特别懂事的半大小子,家里有个暖乎乎的小日子——母亲刘桂琴性子温婉,父亲张永成憨厚实在,一家四口挤在棉纺厂的家属楼里,日子过得虽不富裕,却满是烟火气,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踏实得让人羡慕。
那会儿的张永成,在吉林市棉纺厂可是个“特殊人物”,他不是啥大领导大干部,却是厂子里为数不多的专职司机。
搁现在,司机不算啥稀罕职业,满大街都是车,家家说不定都有两三台,但在80年代末,那可是实打实的“香饽饽”!
不少小工厂连一台像样的货车都没有,更别提私人买车了,会开车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司机这份活儿,不仅体面,还特别吃香。
厂里不少同事想找他行个方便,比如搬家拉点家具、走亲戚捎点东西,嘴上都念叨着:“老张,反正车也是公家的,烧油也不花你的钱,通融一下呗!”
可张永成这人,认死理、一本正,愣是油盐不进:“集体的东西,哪能用来办私事?这规矩不能破!”
背地里不少人骂他“死心眼”“犊子玩意儿”,他也不辩解,转头就推上自己家的倒骑驴找上门:“车我不能给你用,但我这身力气能给你使!你说搬啥?咋搬,我帮你扛,保证给你整得明明白白的!”
就这么个实在人,厂里的老职工提起他,都得竖个大拇指:“张永成这人,够意思!”
可谁也没料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横祸,正悄无声息地向这个老实巴交的家庭逼近。
7月19号这天,本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却成了张家一辈子的噩梦,让这个原本温暖的家庭,往后几十年都泡在痛苦和仇恨里,再也没能翻身。
那天下午,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车库里闷得像个蒸笼。
张永成刚送完一批货回来,打了满满一桶凉水,拿着毛巾蘸着水,正哐哐地给货车擦身子,想让车子也凉快凉快。
他非常爱惜自己的车,每天都要把车擦的干干净净,一边擦一边嘴里还跟爱车说着话: “看这天热的要死,我给你冲冲凉,冲完我就回家了,你也歇歇。”
“啪”的一声,车库那扇老旧的铁皮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带着一阵热风。
张永成回头一瞅,心里还挺纳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棉纺厂的一把厂长,王斌。
“张师傅,张师傅!” 王斌脸上堆着笑,快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
“哎呀,厂长!您咋亲自跑过来了?” 张永成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连忙迎了上去,“是不是厂里又有急活儿要跑?”
“可不是嘛!” 王斌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挺客气,“张师傅,一会儿辛苦你一趟,再给出趟车行不?耽误你下班了,回头我让食堂给你留俩硬菜!”
“厂长,您这说的哪儿的话!” 张永成连忙摆手,憨厚地笑了,“我就是干这个的,提啥辛苦!是不是厂子里有货要拉,还是去哪个单位接人呀?您吩咐就行!”
王斌搓了搓手,眼神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车库外,见没人,才压低声音说道:“是这么回事,张师傅。这货不是咱们厂里的,是友邻单位托我帮忙拉点东西,有点急,还得麻烦你跑一趟。”
他话说得含糊其辞,手里的帆布包也往身后藏了藏,像是怕人看见似的。
张永成没多想,他这辈子没跟领导打过多少交道,厂长亲自开口,他哪好意思拒绝?再者说,“友邻单位互相帮忙”,在他看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挠了挠头,爽快地答应:“行!厂长,那咱啥时候走?往哪儿拉呀?我现在就去检查检查车,保证耽误不了事儿!”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一句爽快的答应,会把自己、把整个家,都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王斌手里的那个帆布包,装的根本不是啥“友邻单位的东西”,而是足以毁掉他一生的“祸根”,而这趟看似普通的出车,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张永成收拾着车,心里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他想起了周书记的话。
王斌一说是“友邻单位”,张永成脑子里“嗡”地一下,立马想起了周书记开会时的叮嘱——周书记是厂里管思想工作的,开会时三令五申,厂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国家的、集体的,公车绝对不能私用,更不能借着职权,帮其他单位或者私人朋友拉货送物,这叫损害国家和集体利益,当时说得斩钉截铁,谁都不敢含糊。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问:“厂长,这出车的事儿,周书记知道吗?”
这话一问出口,王斌的脸“唰”地一下就撂下来了,刚才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语气也冷了八度:“老张,你这工作是越来越会干了啊!周书记是干啥的你不清楚?他管思想工作,我管业务!在这棉纺厂,我是真真正正拍板的厂长,怎么着?现在我安排点工作,还指挥不动你了?”
张永成心里一紧,赶紧解释:“不是厂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就别废话!” 王斌打断他,语气强硬,“听从工作安排就行!赶紧准备,人家还在那儿等着呢,别耽误事儿!”
张永成没辙了,人家是厂长,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一个普通司机,能不听吗?但心里实在不踏实,又追问了一句:“那厂长,咱是去哪拿货?拉点啥呀?”
“你去江城路建公司,拉点水泥管子。” 王斌随口说道,“离咱厂不远,拉完就回来,不耽误你下班。”
“厂长,你说拉啥?水泥管子?” 张永成一下子急了,“那玩意儿咱拉不了啊!咱厂里的车是拉轻工货物的,水泥管子又沉又占地方,车扛不住不说,还容易出危险!”
“拉不了?咋就拉不了?” 王斌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嗓门也拔高了,“老张,打我进屋到现在,我跟你说话够客气了吧?没跟你摆厂长架子吧?让你出个车,你他妈推三阻四的,一会儿这一会儿那,你到底啥意思?”
他往前凑了两步,指着张永成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脸上了:“友邻单位用到咱们了,你不给出车,这叫破坏团结!人家路建公司是搞四化建设的,你不出车,就是阻碍生产!你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一套接一套的大帽子,硬生生扣在了张永成头上。
可张永成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破坏团结、阻碍生产,纯属扯犊子!
这江城路建公司,根本不是啥“友邻单位”,是王斌亲弟弟王军开的!
那时候王军的买卖刚起步,买不起货车,就总借着王斌的职权,用厂里的公车给他拉货,以前周书记没开会点明,张永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厂长的面子不能完全不给。
可现在周书记特意开会强调,明着暗着就是点王斌,也是提醒他张永成,别再纵容这种公车私用的事儿。
一边是厂长的强硬命令,不听就可能丢工作;一边是厂里的规定,还有周书记的叮嘱,违背了自己的良心。
张永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额头上的汗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两难的选择,会让他往后的日子,彻底跌入地狱。
张永成心里明镜似的,这活儿不能干,可架不住王斌是厂长,官大一级压死人,再怎么为难也没法硬顶。
他赶紧解释:“厂长,我不是推三阻四!以前你安排的活儿,我哪回不是踏踏实实去干?今天是真不行——咱这车是拉棉纺货物的,轻巧还规整,哪能拉水泥管子这种大家伙?”
他指着车库里的货车,急得直摆手:“这水泥管子多沉啊,那壁子老厚,一个就顶好几吨!咱这车的载重根本扛不住,拉上指定得把车压坏了!再说,干过货车的都知道‘宁拉一车方,不拉半车圆’,这圆滚滚的管子在车斗里根本稳不住,路上一个颠簸就容易掉下来,摔着人、砸着车,那都是大事故!到时候算谁的责任啊?”
张永成说得句句在理,可王斌根本听不进去,脸色越来越沉,语气也带着威胁:“张师傅,我明着告诉你,我安排的工作,你干就是了!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听不听得懂?”
张永成咬了咬牙,心里一横:“厂长,你要是非让我拉,那你给我写张条子,说明是公家指派的任务。真要是出了问题,也好有个凭证!”
王斌一听,立马不耐烦地摆手:“行!我给你写!出了问题我负责!”
他走到141货车旁边,“哐”地一下拉开车门,从仪表盘上扯下一个笔记本,掏出铅笔头子,“唰唰唰”就写了张条子,落款签上自己的名字,扔给张永成:“拿着!这下满意了吧?赶紧去!”
条子都写了,厂长也签了字,张永成也放了心,再也没理由拒绝。
他拿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心里五味杂陈,叠了又叠,小心翼翼地揣进上衣兜里,像是揣着个烫手的山芋。
没办法,他只能咬着牙上了车,发动引擎,朝着江城路建公司开去。
到了路建公司,眼前的场景让张永成心里更没底了——四个一人多高的大水泥管子,立在空地上跟四个小炮楼似的,看着就沉得吓人。
工人师傅们用龙门吊,“哐当”一下就把管子往车斗里放,刚放下第一个,张永成就听见“嘎吱”一声,货车的大梁肉眼可见地往下沉了沉,减震直接压到底,轮胎都快贴到挡泥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