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平夏的力气太小了。
男人的重量带着惯性压下来,她只来得及让自己的手臂和肩膀垫了一下,缓冲了最猛烈的撞击。
两个人一起重重地跌坐在地上,男人大半重量还是压在了她身上,阮平夏闷哼一声,后背撞在床脚,一阵钝痛。
几乎在同一时间,走廊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推车滚轮的声音。
“怎么回事?!”
“209房!”
两名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士和一名穿浅蓝色护工服的陌生男人冲了进来。
她们训练有素,迅速而冷静地将阮平夏扶起,同时检查209房病患戴元思的状况。
穿着护工服的男人站在护士后面,脸色惨白地看着这一幕,他嘴唇嗫嚅着,低声说着,“我…不是……是他让我出去拿个……”可惜没人听他解释。
“我没事……”阮平夏揉着发疼的肩膀,小声说。有些尴尬,没把人扶好,还把自己也摔了。
“小夏……”孙姐站在209房门外,脸上带着后怕,“你自己身体还没好,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护工是不被允许不经同意进入非他们工作范围的区域的,尤其是其他患者的病房,她也就只能站在门外喊着阮平夏。
她朝阮平夏招了招手,示意她出来给她看看有没有伤着。
孙姐平时就待在茶水室那边的临时休息区,时不时会出来看一下阮平夏的状态,确认她没问题。
刚刚看到阮平夏跑进209,又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动静,吓得她也赶紧跑过来了。
为首的护士则转向了那个跟进来的、脸色发白的陌生护工,语气公事公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你是209的责任护工?”
“病人试图弯腰时,你在哪里?”
“轮椅刹车确认锁好了吗?”
“《安全护理规程》第六条是什么?”
一连串的发问令原本脸色惨白的护工神情又更惶恐了几分。
那个护工额头冒汗,嗫嚅着解释:“我、我就离开了一下,去拿新的记录表……我明明锁了刹车……”
“离开?岗位职责要求视线不离开负责病人,你不知道吗?”护士的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这件事需要记录并上报。你现在立刻送病人去3号楼做跌倒后初步检查。后续处理,等报告出来再说。”
阮平夏也有些被这护士严厉的声音给吓住了,她悄悄抬眼望向209房的病患,戴元思从头到尾都没有要为这个护工说话的意思,甚至……都没朝他那边看过去。
似乎是感觉到了阮平夏的注视,戴元思回过头来望向她,这会儿才开口说道,“我知道你,201刚醒来不久的,谢谢你了,虽然刚刚并没有帮到我。”
阮平夏微微一笑,扭过头就走出209病房,下次你摔死都不会扶一下。
一走出病房,就看到了,蒙律师也在门外观望。
真晦气。
“你还好吗?”蒙英目光落在阮平夏的脚踝上,粉粉嫩嫩的,好久没有遇到如此令他心动的小猎物了。
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压抑着心中那股躁动,越是急不可耐他就越发兴奋,他感觉自己全身的每一颗细胞都在颤动着,真是……美好的猎物,值得慢慢织网。
“嗯。没事。”阮平夏表现得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开始往回走。
最终啥都没发现,还白摔了一跤,阮平夏就感觉自己有些蠢。
路过208房时,她鬼使神差的朝门缝里看了一眼,一片昏暗。
房间里的窗帘和阳台门估计都被关上了。
是在午休?
就在她的视线焦点落向门缝深处的刹那——
一个迟了半拍的念头,像冰锥般狠狠凿进她脑子里:
好像……有个东西的形状。
阮平夏的视线缓慢往下移了一下。
那是一只眼睛。
一只早已不知在那里贴了多久,正一眨不眨、透过缝隙,凝视着走廊里的一切。
它那眼白在昏暗背景下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瞳孔却异常地漆黑、深阔,几乎看不到边界。它就那样一动不动地“镶嵌”在门缝后,精准地捕捉到了阮平夏那慢半拍的目光。
更恐怖的是,那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
“!!!”
意识到自己看到什么的时候,阮平夏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刻仿佛瞬间倒流,四肢冰凉,头皮炸开般一阵发麻。
一股尖锐的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每一根头发都因惊惧而试图竖起。
尖叫的本能如同海啸般冲上喉咙,却在它即将溢出的瞬间,被某种更深层、更顽固的东西死死扼住——那是长期卧病养成的、对“异常”保持沉默的生存法则,是对引来更多目光和麻烦的恐惧,更是此刻被那“凝视”所冻结的本能。
声音被卡死在喉咙深处,变成了一声短促、扭曲的倒抽气,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怎么了?”孙姐见阮平夏停住了脚步,以为她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便问了一句。
此刻那只眼睛,极其缓慢地向后隐没,消失在门后的黑暗里。
阮平夏僵硬地扭过头,朝前看去,语气很是生硬地回了一句,“没。”
她背影挺直,脚步在不知不觉间加快着朝自己的病房走去。
这个疗养院里这层楼的病人,怎么感觉也个个都有病啊!
本来想出去走走看看,让自己心安的,这下好了,阮平夏又被猝不及防地吓了一通,这个疗养院是越看越怪异。
还有刚刚,那个护工的样子,明显就是很害怕,护士还说什么后续处理……是要辞退那个护工?
或许因为这里服务的都是有钱人,规矩多一点无可厚非。就是那护工过于恐惧的样子,有点异常,莫非是薪资很高,害怕被辞退?还真有可能。
阮平夏总试图为各种看似不太能理解的事找到合理的解释,企图用别人的思维理解这个给她感觉逐渐走向怪异的世界。
蒙英跟在阮平夏的身后,他也漫不经心地朝208里望过去,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疗养院有很多规矩他知道,探视者不能打扰其他病患,他也就看着阮平夏急冲冲离开的背影,嘴角一勾,朝住院层外走去。
说起来这疗养院也是颇多秘密啊……蒙英站在电梯厅,看着墙上的守则。
回到201房,阮平夏又陷入了沉默。
没过多久,戚雨护士推着理疗车就来了,“你刚刚在209房摔了?”
emmm……阮平夏点点头,一提起这个只会觉得丢脸又尴尬。
“没磕到哪里吧?”戚雨护士又问道。
“没有。”阮平夏后背是有点点疼的,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我给你量下体温。”戚雨护士笑笑,没再问,从理疗车上拿出一支温度计。
阮平夏坐回到病床上,这个时候,她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阮平夏垂眸,并没有拿出手机,而是先让戚雨护士给她体检一下,等戚雨护士又推着理疗车离开了,她这才打开手机。
飞信上有一条新消息,是那个给她误充了1000块手机话费的人发来的。
第一条打招呼,“你好,我叫祁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