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命定的妻子？”
路明非重复这句话。
他甚至不需要转头。
只需要听到那个嗓音，那带着一丝非人般的悦耳与狡黠的语调他就能认出来。
是路鸣泽。
“谁定的？娃娃亲？”
这话脱口而出的问出来，带着疑惑和质问的语气。
他转过身，果然看见那个熟悉的小魔鬼身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立在了房间的阴影交界处。
路鸣泽依然穿着那身精致到近乎刻意的正装，每一粒纽扣都闪着冷冽的光，领结打得一丝不苟。
他脸上挂着那副路明非看腻了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一天不维持这副完美姿态就会活不下去似的。
不装逼会死星人，虽然路明非挺讨厌他这股劲的，但你要他模仿他还真模仿不来。
只能说这也算是一种天赋吧。
“你忙完了？”
路明非没好气地开口，“怎么那么久没露面，一出来就给我……弄个媳妇？”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异常别扭，像烫嘴。
路鸣泽微微歪头，动作优雅得像个古典玩偶。
他重复道，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是说，她原本是我为你定下的妻子。”
“好家伙，”
路明非差点气笑，“你什么时候还给我订上亲了？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门‘亲事’？”
他下意识地抬手，做了个 “去去去” 的驱赶手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这嫌弃倒不是冲着那位叫绘梨衣的姑娘。
虽然人家小姑娘不能说话，但人家确实长得好看不是？
安安静静的也很乖巧。
他嫌弃的是眼前这个家伙，这种不由分说、仿佛安排棋子一样摆布他人生重要部分的行事作风。
什么年代了还搞这种包办婚姻，这家伙真是妥妥的封建余孽。
换几十年前路明非得亲自押着他去游街。
“我认识的姑娘够多了啊，” 路明非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你就别给我乱拉桃花了行不行？一个两个都快把我生活搅成麻花了。”
“她可不是普通的姑娘哦~”
路鸣泽脸上的笑容加深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不安的神秘感，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像猫科动物在凝视猎物。
“哥哥，如果你不要她……”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像毒蛇吐信般滑入路明非的耳膜，“……那结果，可能会不太好。”
这句话像一块冰，猝不及防地砸进路明非心里，激起一阵寒意。
又?的打哑谜，真烦，最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人。
你看看乔布斯，他一年半推出一部手机，总吊人胃口，结果......
他就死了。
但路鸣泽没给他追问的机会。
路明非张了张嘴，刚想问问什么不太好，怎么个不好法。
就被打断了。
“好了，”
小魔鬼脸上的神秘笑容瞬间收敛，恢复成那副标准而疏离的优雅，他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那动作看似随意，路明非却感觉仿佛有千斤的重量压了一下，又瞬间消失。
“言尽于此，” 路鸣泽说，“剩下的，你慢慢想吧。”
他的目光在路明非身上停留了一瞬，那双总是藏着深渊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像是欣赏，又像是评估，还带着点难以察觉的……忧虑？
“真好，”
他轻声说，仿佛自言自语，“又变强了不少。”
然后，他极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承载着路明非无法理解的沉重。
“……但还是不够。”
话音落下，路鸣泽的身影开始变淡，像是融化在光线里，又像是沉入看不见的深水。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戏剧性地消失，而是以一种缓慢的、近乎疲惫的速度，向后退去，直至完全隐没在空气之中。
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
只剩下路明非一个人站在原地，肩头似乎还残留着那轻拍的触感，耳边回荡着那句“不太好”和“不够”，以及“命定的妻子”等等词句带来的海量信息。
他半晌没动，眉头紧锁，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最后只憋出一句无声的吐槽：
我cpu好像烧了......
一头雾水，外加心头莫名沉甸甸的。
这家伙突然冒出来，就为了给自己说这些？
莫名其妙！
路明非狠狠地挠了挠脑袋，后脑勺的头发被抓得乱糟糟，试图把“命定的妻子”和路鸣泽那副神神叨叨的模样从脑子里甩出去。
反正……
能被他盯上、还特意点明身份不简单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稍微多注意一点就好了，现在想破头也没用。
他这么安慰自己，强行把注意力拉回眼前的现实。
“好了，”
他拍了拍手，声音拔高，将众人的目光重新聚集过来，“先不管蛇岐八家那摊子死活，就算他们是黑王亲自下的崽子也不管咱们的事，现在要紧的是想想怎么把这个案子给破了！”
时间仿佛随着他这句话重新开始流动，房间里凝滞的气氛松动了一些。
路明非环视一圈，脸上露出了熟悉的、带着点耍赖和恳求的表情，冲着他目前仅有的几位队友：
“集思广益啊兄弟们！现在外置大脑不在身边，我很难做事啊！”
他指的是楚子航，心里确实有点后悔把这唯一一个冷静靠谱的分析型选手单独留在别处。
而且零还不是很配合自己。
少了楚师兄那张面无表情但总能一针见血的脸，路明非觉得自己就像少了主心骨。
就在路明非又开始习惯性地挠头，准备硬着头皮自己理思路的时候。
叮铃铃。
一阵清晰的卫星电话铃声响起。
是夏弥。
她随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巧设备，款式竟和路明非常用的那个一模一样。
她看了一眼屏幕，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走到窗边，按下了接听键。
“嗯？”
她低声应着，目光投向窗外东京繁华而冷漠的夜景，
“啊？是吗……”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些什么，她安静地听着，偶尔发出表示明白的鼻音。
“好的，没问题。剩下的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就行了。”
通话很简短。
她挂断电话，转过身，脸上突然浮起一抹笑容，朝着路明非眨了眨眼。
又是这种神秘一笑！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
今天怎么回事？
路鸣泽这样，夏弥也这样？
怎么谁都喜欢冲自己露出这种“我知道点你不知道的好东西”的笑容？
看得人心里发毛。
“今天晚上，”夏弥走过来，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清晰，“东京港，会到一批‘特殊’的货物。来源地是……华夏。”
啊？
路明非先是一愣，随即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华夏的货物……
港口……
夏弥的笑容……
他猛地看向夏弥手里的卫星电话，又看了看她那张带着点“看笨蛋”表情的脸。
“你……联系‘老家’了？”
他试探着问，指的是他们在国内的力量或组织。
“废话！”
夏弥毫不客气地甩给他一个白眼，表情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
“不然你以为我们是通过什么渠道入境的？你以为这间安全屋，还有我们手头这些还算过得去的装备，是凭空变出来的？”
她抱着手臂，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训道：
“像你这么不会带队伍的组长，我还是头一回见！背靠着一个大国的力量，居然还想着只靠自己一个人、最多带几个人闷头查？你得查到猴年马月去？”
她伸出一根手指，几乎要戳到路明非的鼻尖：
“光知道你手下在编的行动组员有一百多号，但你知道为了保障你们这一百多号人顺利工作，在各行各业、在各个领域协调信息、提供支援、处理后勤、扫清外围障碍的外围人员和关联者有多少吗？那是一个庞大到你想象不到的网络！”
她最后总结性地、清脆地吐出一个字：
“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