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问了问零有没有什么能接触到本地混血种的方法。
零微微摇头,白金色的发丝在温暖的室内灯光下几乎没动,只有耳畔一缕轻轻蹭过白皙的侧脸。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没有。”
答案干净利落。
路明非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又瞟了眼旁边。
夏弥正把一整块炸猪排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油脂的亮光沾在她的嘴角。
顾楠……
正专注地用筷子尖戳着一块玉子烧,动作机械得像个初学者,眼神却飘忽着,显然心思不在食物上。
显然是在计划一会去哪玩了。
看着这俩“胡吃海塞”或“神游天外”的模样,他彻底放弃了从她们这里得到靠谱情报的念头。
要不去那个源氏重工探探去?
这个念头像水泡一样冒出来。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让他稍微清醒了点。
这是来的时候单位里给配的卫星手机,无法被监听定位。
涉外事件标配。
对了,刚刚夏弥好像说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路明非猛地转过头,看向餐桌另一侧:
“夏弥,你刚刚说她的血统不一般是什么意思?”
他顿了顿,试图回忆绘梨衣给他的感觉,“力量特别强吗?可绘梨衣……我也没感觉到她身上有什么‘强者气息’啊。”
她安静的样子,甚至有些脆弱。
被点到名的夏弥正把一小团蘸满酱油的米饭塞进嘴里,吃得两颊圆鼓鼓。
现在变成鼹鼠了。
听到问话,她眨眨眼,加快咀嚼速度,三两下把嘴里的食物囫囵咽下,还差点被噎到,赶紧抓起旁边的冰乌龙茶灌了一大口。
这么凉的天不知道为啥喜欢喝冰的。
母龙难道不会有生理期?
“不是哦,”
她终于顺过气,用餐巾擦了擦嘴,原本活泼灵动的表情收敛了一些,透出一种与她此刻少女外形不甚相符的、沉淀下来的认真,
“她好像不是我们兄弟姐妹的后裔。”
“?”
路明非身体微微前倾,眉头皱起,脸上写满了真实的困惑,
“什么意思?”
“咳咳!”
夏弥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背,双手在桌上交叠,摆出一副好为人师的姿态,眼神里带着点故弄玄虚的狡黠,
“现在进入耶梦加得小课堂——”
“现在的混血种,所有人,”
她竖起一根手指,强调着,“理论上都是四大君主的血裔。几乎没有例外。”
她的目光越过路明非,似乎看向了某个遥远的虚空,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古老的疏离感。
“我见过的,不是我们血裔的,除了你以外,也就是她了。”
“哦不!”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头也蹙了起来,那股严肃感更真实了,
“我来到日本之后……好像就没见过几个‘我们’的后裔。”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木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她重新看向路明非,琥珀色的眼瞳里映着顶灯的光,却显得有些深沉:“你例外,我可以理解。毕竟你……”
她的话在这里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没有说完。
“我怎么?”
“强的不像人!”
夏弥表情一凶,鼓起的脸像是她刚刚吃的包子。
“但是日本是怎么回事?”
她的表情彻底严肃起来,之前的嬉笑消失无踪,属于大地与山之王的威仪仿佛透过这具少女的躯壳泄露出一丝痕迹,
“以前我穷,没来过。再往前,日本也穷,没来过。”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断定:
“但除了我们四个,能传下这种‘血’的,只有——”
她略微停顿,仿佛那两个名字本身就带着重量,然后缓缓吐出:
“黑王与白王。”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随着她这句话凝滞了一瞬。
今天又是被狠狠塞了一脑袋知识的一天,感觉太阳穴都有点发胀。
路明非揉了揉额角,心里盘算着回头倒是可以跟老王头交流交流这些情报,那老头总是神神秘秘的,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不过夏弥透露的信息里,最让他在意的还是关于绘梨衣的部分。
她说绘梨衣好像是这些白王血裔里很特殊的一个——特殊到她的龙族血统比例已经超过了人类,理论上早就该滑向疯狂与扭曲的深渊,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死侍才对。
可她竟然没有。
这点就足够震惊整个混血种世界了。
路明非几乎能想象出,如果被卡塞尔学院秘党那帮老家伙,或者欧洲那些传承悠久的混血种家族知道了,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大概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想尽办法把绘梨衣弄到手,关在最严密的实验室里,当成最珍稀的小白鼠切片研究吧?
想到这里,他心头没来由地一紧,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啧,”
他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不愉快的想象甩开,嘴角勾起一丝惯有的、带着点自嘲和玩世不恭的弧度,转向正在小口啜饮茶水的夏弥、,用故意拖长的语调说:
“不得不说,白王的血统就是比某些君主的高级哈?至少人家血统纯度爆表了还能保持人形和理智。”
他这话明显是带着调侃和阴阳怪气的,眼神瞟着夏弥,想看看这位龙王妹妹的反应。
“你说谁?嗯?!”夏弥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刚才那副渊博严肃的模样瞬间破功。
她放下茶杯,琥珀色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跳动着危险的、属于龙类的金光。
下一秒,她毫不客气地抡起小拳头,隔着桌子就对着路明非的肩膀和胳膊一顿毫不留情的捶打。
“哎哟!轻点轻点!开个玩笑嘛!龙王大人饶命!”
路明非一边龇牙咧嘴地躲闪,一边嘴上讨饶。
夏弥的小拳拳看着秀气,砸下来可一点都不轻,带着龙类特有的怪力,要不是他皮糙肉厚,估计得青好几块。
“谁让你讨打!”
闹腾了一阵,夏弥才气鼓鼓地停手,坐回座位,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头发。
路明非揉着发疼的胳膊,思绪却又飘到了另一个无关紧要但又让他有点好奇的问题上。
“对了,”他转向零,,“那姑娘就姓‘绘’吗?还是说姓‘绘梨’?”他脸上露出货真价实的困惑,“我对日本人的姓氏一直没弄全。”
反正他知道有些很奇葩,比如“我孙子”、“猪鼻”、“十二月晦日”什么的,相比之下“绘梨衣”听起来已经非常正常且悦耳了,但他还是搞不清结构。
“姓上杉,蛇岐八家的内三家之一。”
零给路明非刚刚放下的茶杯中又斟上一杯,嘴角微微蠕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她是你命定的妻子哦。”